宋府家主是陛下亲信,宋家在京城声望亦是近年来水涨船高。二皇女许是不欲同宋家正面冲突,便答应了要放过他给宋府一个人情,只不过他要为方才对她的不敬当众受三十鞭刑。
宋二小姐还欲为他争辩,他却默不作声地当众跪下。只因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有所倚侍可以任性的尚书公子林知秋,如今他身在“明月夜”,只是一个无力反抗的小小乐伶。倘若不受这三十鞭打消二皇女的怨气,日后二皇女寻他麻烦是小,为他迁怒整个宋府,他便再难偿还宋家这些年对他明里暗里照拂的恩情。
三十鞭刑罚过后,他已经疼得意识不清。
他不知宋二小姐是怎么会在那个时刻恰好出现在画舫,可是转念一想,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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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出岫端着药盅来到药屋的时候,就见昨夜抬来的男人已然醒来,他睁着一双乌黑如墨的大眼睛,此刻目光没有焦距地凝望着屋子里一处。
循着医者的本性,她习惯性就朝他走去,伸出二指搭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上。
没成想下一刻,男人仿佛受到巨大惊吓一般倏然收回了手,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空洞眼眸,神色戒备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裴出岫一夜不曾好眠,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她指着这间屋子,面无表情道,“我是这儿的大夫。”
大夫这个词总是能让人放下些许戒备的,男人的神情明显没有方才那么抗拒了,可举止依旧十分拘谨。
也是,任谁醒来发现被子下身体不着寸许恐怕皆会惊惶。
然此刻若是她言辞躲闪反倒显得古怪,裴出岫索性面不改色道,“昨夜受人所托替你治伤,除去衣物乃不得已为之,上药时我以布帛覆眸……”
她略顿了顿,又接着道,“公子若觉得在下冒犯,我愿向你赔罪。”
男人仿若才意识到此刻屋内是何种情形,猛地攥紧身前的被褥将身子尽数遮没,一张本就半点血色都无的面容瞬时变得愈发惨白。
他竭力地往床榻里侧瑟缩着,可这只是一张小榻,榻的另一侧是虚空的,堆着许多未分拣的药材。男人这一后缩便险些要歪斜着跌下床去,他面色仓皇地伸手在半空中虚晃着,裴出岫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