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安否?”
“陛下今日臣在东大街的食肆吃了一盘茄子,味道做的极鲜极美,陛下有空可微服出巡去尝尝。”
“陛下安否?”
“陛下,臣养的猫生了,一窝八个,五公三母。”
“……”
户部侍郎近半月来的奏折内容全是诸如此类。
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官,月余才递一道折子进都城,偶尔问问天子身体状况也在情理之中。
而他身为天子近臣,却行敷衍之事,说小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说大就是玩忽职守藐视皇权。
沅沅把他这几日递上来的折子全都摘出来放在一旁,一只小手撑着脸沉思。
“爹爹,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
这样的敷衍看似是小事,若不及时遏制,以后朝臣们对她只会越来越轻视。
“陛下觉得当如何?”
裴知晏反问,面上的神情温和,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似在期待她的回答。
“……”
沅沅没有作答,命人将这些折子单独存放,继续批阅剩下的奏章。
第二日早朝,同众朝臣议完事后,大殿上安静下来,而裴知晏却迟迟没有喊退朝。
坐在龙椅上的幼帝起身,如今的她身量又高出不少,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垂着,强大的帝王威仪压的人喘不上气。
沅沅怀中抱着一摞折子,站在金銮殿上让户部侍郎上前。
“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单独让臣出列所为何事?”
身着官袍的户部侍郎上前跪下,他的言语和态度都让人挑不出错处,不知晓的还真当他是忠君之臣。
“你还有脸问朕为何?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递上来折子。”
沅沅没同他扮演君臣情深的戏码,直接将手里的折子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
“微臣惶恐…”
户部侍郎一惊,连忙伏在地上,脸上这才露出紧张害怕的情绪。
“林大人在户部是无事可做?还是整日太闲只晓得招猫逗狗,亦或是觉朕年幼可欺才如此敷衍?”
沅沅负手而立严肃的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如今她已经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微臣不敢,陛下,微臣只是…”
“够了!朕不想听这些无用的解释。”
沅沅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提高音量让满朝文武都听个清楚。
“户部侍郎林峰藐视君上,在其位不谋其事,当庭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这样当着百官的面对官员施加刑罚,是前所未有的事,这样的惩罚按律太重。
“为其开脱者,视为同罪。”
与他交好的官员尚未来得及为他求情,便被沅沅一句话堵上了嘴巴。
户部侍郎被摁在刑凳上,嘴巴被白帕子堵死,一板子落下疼的额头青筋鼓起,额上汗如雨下。
整整三十大板打完,人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从今日起,若再敢有欺朕年幼,行敷衍之事者,一律严惩不贷。”
沅沅观完刑便让人把林峰给拖了出去,冰冷的眸子扫视着一圈底下的朝臣,甩袖连退朝都没喊便阔步离去。
这一招杀鸡儆猴,成功让朝臣们日后再也不敢轻视她,折子里也不再写着无用的口水话。
隔了几日后,她对朝臣们的态度又有所缓和,对做出功绩的臣子加以厚赏,逐渐笼络了朝臣们的心。
瞧着孩子走在前面清冷霸气的背影,裴知晏觉得她已经具备一个皇帝该有的谋略和心智。
或许再过上几年,自己便可以过上养老的生活。
五年过去沅沅的剑术也愈发的厉害,就连吴贤也打不过她,骑马射箭更是了得。
爹爹将她教养的很好,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
大元王朝初立根基不稳,国库空虚,不宜兴兵打仗,这恰恰给了蜀王喘息壮大的机会。
初冬——
蜀国的军队连夜在嘉谷关外扎营,关外战报传来,沅沅决定御驾亲征。
一身金色软甲披在身上,身骑白马,腰间佩着天子剑,走在军队的最前方。
城门处围了不少百姓,就为了一睹女帝风华。
裴知晏跟在她身后,一身银色铠甲与那一头白发融为一色,清俊儒雅的面容常常让人忘记他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父女俩极为相似的面孔,惹得人连连称奇。
他虽是女帝名义上的父亲,但身份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时常叫人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更为妥当。
嘉谷关距离都城只需三日,刘将军也提前带领大军从另一侧前来会合。
因着蜀军日渐强大,裴知晏早做了防备,嘉谷关的防守部署严密,敌军攻打三日也无法破城而入。
蜀王披挂上阵站在城下叫骂,轮番骂了足足五日,才在城墙之上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幼帝。
那女子身披金甲,乌黑的长发束起用简单的红绳系着。
明明就十来岁的年纪,身上却透着一股老成,那双眼睛也生的极有压迫感。
“无知小儿,还不快快出来迎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劝你早日归顺,可保全自身性命。”
沅沅俯视着底下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倍的中年男人,身量高大魁梧,据说力大无穷能徒手举起青铜鼎。
“笑话!你藏在里头畏首畏尾,莫不是不敢迎战?”
蜀王仿佛是听到的天下笑话,凶狠的目光锁在她身上,狠狠的地上吐了口唾沫,粗犷的面容之上满是不屑。
如今蜀军壮大,可与元国的军队匹敌,只要他能破城而入,这天下尽在囊中。
正当他准备继续叫骂时,嘉谷关的城门轰然倒下,扬起一层厚厚的尘土。
裴知晏策马率领众将士们冲了出来,与蜀军对峙阵前。
瞧着他身后的将士,蜀王捋了捋络腮胡仰天大笑。
“就这点人,怎敌我十万大军?元国是人丁凋零,找不出能上阵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