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姓金?”
“大师如何知晓?”
“施主的弟弟托贫僧向施主问一声好。”
“二金……”
中年人顿时一愣,随即连忙问道:“二金现在如何?可还在管病迁坊之事?”
“贫僧进来时,令弟在城门口值任。”
“那就好那就好。”
听闻弟弟已经离开了危险的病迁坊,中年人这才连忙松了口气。
“施主兄弟情深。”
一度法师道了一句,随即才对他问道:“昨夜贫僧也梦见了神灵,难道诸位都梦见了么?”
“回大师,小人问过,都梦见了。”中年人答道,“而且以前小人常去城中雪庙,在土地庙中见过这位土地神,和梦中长得一样。”
“原来如此。”
“大师可还有事?”
“还有一事……”
一度法师清了清嗓子,对他求助的说:“贫僧在此处念经,可为病患祛除痛苦,一日可惠及数十人,不知可否请金施主将那些离得远些、又病情最重苦痛最深的病患带来?”
中年人答应下来,便又离去,此时病迁坊露天之处已经挤满了病患。
一度法师不禁又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神灵若能显灵,又怎会等到今日?
然而就刚刚说了几番话的功夫,天空竟已无风成云,黑乌乌的一小片,刚巧笼罩寒酥上空。
算算时间,已临近巳时。
到了巳时,果真天降甘霖。
这雨神奇,淋在身上,一点不觉得寒,最多只有几分凉意,若是患病之人,反倒解了头疼欲裂的毛病。落在地上,润物无声,入土不见,落在衣裳上亦淋湿不了布料,只钻进身体里。
满城百姓皆惊,只觉神仙显灵。
“土地神……社神……”
一度法师口中喃喃,抬头看天,淋着这雨,忽然露出一抹笑意。
“呵……”
哪里是神灵为之?
乃是同行人啊。
僧人脸上笑意渐浓。
即使行走归郡以来,早已遇见过不少同行人,心中也仍旧难免为之感动。
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百姓,已经用尽法力的僧人十分无奈,只好低头闭目,心中默念:
“佛祖在上,弟子道行浅薄,法力低微,然而见归郡百姓苦难,心中不忍,法力耗尽也杯水车薪,若佛祖能听得见,便请大发慈悲,将无边法力借一瓢于弟子暂用,弟子愿以阳寿相换。”
无边丝雨飘摇而下。
神奇的是,佛祖好似真的听见了自己的祈求,当睁开眼睛时,身上原本用尽的法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阿弥陀佛……”
一度法师闭上眼睛,诵读佛咒。
……
中午时分。
道人亦带着三花猫与剑客来到了病迁坊,见到了无数等死的百姓,亦见到了被人群所环绕、诵读佛咒好比菩萨的胖僧人。
一行人一路走来,不知见过多少疫病中的百姓,然而每一次见,仍旧心有不忍。
而这胖僧人,既施法让百姓免于痛苦,一日数十人,又施法扼制病情,一日仅一人,二者于他而言实在消耗太大,到了后面,法力耗尽,便几乎是在消耗自身的根本。可这病迁坊中何止千人,以他这样,又不知要费几条命。
果真如他所说,莫道荧光小,犹怀照夜心。
这心炽热,仿佛不知疲倦。
宋游待他停下时问他,他便只说,这个世间并非一个天地中有千千万万人,而是千千万万人的眼中,有千千万万片天地,救了一人,非只是救了天地间的一个人,而是救了一个人的一个世界。
挺有意思的说法。
这人也挺有趣。
宋游喜欢和这样的人交谈、相处,喜欢见识这样的世界。
本来他是来向他道别、要前往雪原的,与他一番谈话,受他影响,竟也决定多留一些天,随他一同为寒酥县的患者续命。
有多的灵力,依旧化成丹丸,让当地社神去跑,送去寒酥县的村庄。
正好这社神也可怜。
寒酥县临近雪原,毗邻一位连天宫也不放在眼里、连雷部正神也除不掉的大妖王,本身神灵就难当。一场大疫,寒酥县百姓十不存三,活着的就算还有祭拜神灵的心思,祭拜的也不是她了。信仰断绝,已在消散的边缘,现在法身还不见得有三花娘娘的猫体大。
社神虽无作为,实是无力,终是比天宫那群正神要好多了。
便给她攒些香火。
于是道人、猫儿与剑客皆留在了病迁坊,整日不出。受他的影响,县中还存活的官员富户对病迁坊都多了些关照,每日吃得好了些,听闻病迁坊有高人在救治病患,能治苦痛,能缓病疾,有富人与官员也将患病的家人送了过来。
这下病迁坊百姓的日子便更好过了。
那原在寒酥县衙做胥吏的金姓中年人也是个妙人,九日疫前几日不算痛苦,僧人的救苦救难咒用在病重者身上更划算,他便联合其他几名病轻的人每日送来重患,也做着一切辅佐工作。
只等待真正的希望到来。
不过神医的疗法非止一个药方那么简单,除了内服外用的药方,还有针灸熏疗辅佐,才能彻底去根,耗费的不止是物资,还得有人。
归郡虽只是一郡之地,也不算太偏远,然而要等神医通过郡城慢慢推广全郡,还要送报知州,再以禾州之力救助归郡。禾州疲敝不堪,不见得能提供救助整个归郡的人力物力,说不得还要到昂州长京去请朝廷,不知要多久。
希望已有了,却并不好等。
感谢“勾魂夺魄”大佬的盟主,鞠躬露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