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调查的深入,崔氏曾经的劣行逐渐浮出水面,但她想真正深挖的事情却始终没有眉目,反而是卢柏因此遭到举朝上下的攻讦,直言她得位不正,德不配位,趁先帝危时取师而代之,不应有此殊荣褒奖,事到如今,应当拨乱反正。
崔氏的门生,李党的旧人,此时此刻都群起而攻之,恨不得将卢柏杀之而后快。
萧妧其实非常清楚,这些人不过都是落井下石之徒,惯会见风使舵的,但情势比人强,虽然她也隐隐有些可惜,但消逝于史书车轮之中的冤者何止一二?多一个卢柏不多,少一个卢柏不少,她现在地位尚且并不稳固,需要做的应该是顺势而为之。
只是她没有想到,即便到如此地步,姜林对卢柏依然有情,即便因为卢柏的指控,很有可能牵连出陈年旧事,摧毁她的母族与父家,即便她说自己亲缘淡薄,但世间又有谁能真正说自己可以冷眼看着亲族覆灭,丝毫都不动容呢?
“没想到你二人情深至此,当初你提出将赐婚作为赏赐,我还道是因为它事,居然真是因为情投意合,可他翻脸无情,并没有为你着想过,难道你也觉得,姜、薛两氏族人,都已不算是你的家人?”
“娘娘容禀,此事她早已与我商议过,是我支持她这样做的。”
事到如今,姜林依然难以直言实情,只能以这样的借口为她求情,希望萧妧能查清真相,准许她能去大理寺进行探望。
萧妧不明白:“你为何……”
姜林坚定地道:“姜氏有我,薛氏有清方,姜、薛两家并不会覆灭,只不过当家之人会因此而转变,这对娘娘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我相信娘娘,今后会创造一个大治天下,将来,她只会是您的助益,绝不会是您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若您心存犹疑,也请至少亲自见过她之后,再做决断。”
萧妧斟酌再三,决定在三司会审之前,先依姜林所求见一见卢柏。
陆秋白本以为自己要在牢中度过这个寒冬了,却没成想比三司会审先来的,却是宫里太后亲自提审她的懿旨。
虽然她已出入宫禁无数次,每一次入宫都会经过朝华门,这也是上朝的必经之路,而现在,她身上穿的却不是官袍。
如今她去官免衣,过往的一切功勋奖赏都如过眼云烟,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在崔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太后召见她的地方并不在寿宁宫,而是在平日里上朝用的乾元殿,通往乾元殿的长阶有九九八十一重,每一重代表的都是帝王家的威仪于权势,走在这条路上,凡人心中都会不自觉地生出敬畏之心。
这里是皇权的至高之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在皇宫中时,这种感受更为强烈。
森严的宫廷制度将所有人都束缚于这样的皇权威压之下,即便幼主尚小,但太后威重,亦是无人胆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