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帝王的权力从来都是独享,没人会愿意心甘情愿与她人分享,哪怕是新君也不例外。
年幼的新皇取名为煦,今年不过十岁有余,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但皇家的浸淫却令他早早明白权力斗争之间的残酷。
“卢先生,母后将来会废掉我吗?”
陆秋白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差点没能稳住自己面上和煦的神色,温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李煦眼里含着不似十岁孩子该有的情绪,复杂道:“太傅她们都这么说。”
崔文海?陆秋白闻言颇觉不适,崔文海为何要与幼帝说这样的话?
她和缓道:“陛下可知,为君者当如何?”
李煦定定地看着她,陆秋白继续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陛下身为主君,持身若正,何必有这样的担忧?”
可李煦却道:“若我持身不正呢?”
陆秋白看着幼小的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只道:“臣等会尽规劝之责,陛下只需要睁开眼睛,看看百姓,听听更多人在说什么,就不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李煦尚还穿着孝,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不知所措,再怎么装作镇定,内心的不安也无法完全隐藏。
他抓住陆秋白一角衣衫,对方出于礼数,半跪在桌案前与他说话,但李煦察觉得到,对方看他不似太傅,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也不似少傅,完完全全把他当作一个成熟的主君。
“那少师会一直站在朕这一边吗?”
他觉得对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陆秋白其实没见过太后几次,甚至没怎么和这位太后说过几句话,但若说太后对权力的欲望,她是信的,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有帝后相争的事情发生。
但她尚且不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是某个人,还是某些人,不清楚太后是否也在其中扮演着某些角色。
现在她能确定的只有面前这个小皇帝,年幼的孩子最容易被塑造,崔文海想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那她何不给他一份信任?
“当然。”
“先帝命臣辅佐您,臣自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李煦眼中终于流露出符合孩童的欣喜来,语气轻松地向她道:“先生,朕想快些长大。”
世人常常感叹时光易逝,岁月如梭,但日子总还是要一日一日地过,只有时光堆叠的日后,回顾过去之时才会发觉,时间流逝得如此轻易。
但身处其中的时候,没有一日是悄然流走的,就像如今的国丧之期,每一日枯燥无味的守灵,与许多人而言其实已渐渐变成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