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公爵与国王的二律背反(2 / 2)

而劳伦斯在理清这场叛乱的前因后果之后也不由得承认,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不管那位西西里公爵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他也能算上一位天资卓越的枭雄了。

“各位,我国本土的情况就是这样了。”那不勒斯大使叹了口气,转而期待且诚恳地看向法兰西的大臣们:

“实话实说,我国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虽然王国的高层们,包括在下也都对这场叛乱的爆发有所防范,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叛军头子竟然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征召并武装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那不勒斯大使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更加殷切地请求道:

“我必须请求法兰西王国向战乱之中的我国施以援手,单靠我国的力量实在是难以应付住那个叛军头子的攻势,而且,依照法王陛下与卡洛斯陛下的家族盟约,我想贵国也有义务同西班牙王国一起加入到对这些无法无天的叛乱分子的镇压之中。”

面对那不勒斯大使的请求,大臣们也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毕竟在国王陛下下达旨意之前,他们谁也不能对这番请求做出明确的同意或拒绝,就连外交大臣韦尔热衲伯爵也是。

房间里的气氛沉寂了半分多钟,劳伦斯见状则是主动撇开话题,沉声质问道:

“在讨论援助的事情之前,大使先生,我还是想先请您解释一下贵国对马耳他岛的袭击,在这桩堪称侮辱的外交事故解决之前,恐怕谁也不会答应您的援助请求。”

“马耳他?袭击?”那不勒斯大使顿时变得疑惑起来,那表情并不是故意做出的伪装,而是他确实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任何袭击发生,波拿巴阁下,我国海军只是暂时借用一下骑士团的港口;您也知道,在这场战争中封锁叛军接受海外援助的航线是极为重要的,所以我国海军很需要马耳他岛这个处在敌军腹地海域的港口基地。”

一旁的乔托大教长再也忍受不了心中愤恨了,直接拍桌起身怒喝道:

“你们所说的借用就是炮击我们的港口,驱逐我们的骑士,屠杀我们的平民吗?!”

那不勒斯大使一愣,他很快就认出了乔托大教长身上那八角十字标识的含义,但这也只是让他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一定是有某些误会,这位修士,我确信我国海军只是友好地暂驻在了马耳他的港口中,而且这也是有法理依据的,法理上马耳他岛本就是由我国租借给骑士团使用的,这次因为战争危急而借用骑士团的港口完全是合情合理...”

“我放你妈的屁!”

乔托大教长怒吼一声,本就是海盗出身的他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缛节了,直接掀开身上的修士袍,指着胸口上数道还在结痂的刀伤和弹痕,那显然是他在前不久亲自和那不勒斯士兵血战所留下的:

“你想说这些伤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你要不要我在你身上重现一下这些伤口都是怎么来的!”

“我...先生,请您冷静,我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那不勒斯大使怯怯地退后了半步,被乔托大教长这样公牛一样的壮汉当面怒吼着威胁,任谁都会感到胆战心惊。

“大教长,冷静一点。”劳伦斯也轻轻按下乔托大教长的胳膊,他能看出来,那不勒斯大使确实没有说谎,本土传来的情报恐怕确实没有提到对马耳他袭击的具体过程。

乔托大教长对劳伦斯也是心悦诚服,于是只凶狠地瞪了那不勒斯大使一眼,随后就默默地站到了房间角落里。

劳伦斯紧接着看向那不勒斯大使,出言试探道:

“既然贵国宣称只是友好借用马耳他的港口,那对于如今失散在外的骑士团成员们,应该也能允许他们回到马耳他岛吧?”

“这...我不能保证,阁下。”那不勒斯大使迟疑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借用马耳他岛是军方的行为,与我国外交部并无太大干系,尤其现在是战争时期,我国各部更是要主动配合军方行动,在下也很保证您的要求能够得到军方允许。”

“您的意思是...”劳伦斯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贵国是不打算归还马耳他岛了?”

“只是暂时借用而已,在内战结束之后,我国自然会放弃在马耳他岛的驻港权;好了,我想马耳他岛的事情可以就此结束了,我们现在可以聊聊法兰西王国参战的事宜了吗...”

“如果我说不呢?”劳伦斯已然注意到了这位大使的反常,他似乎对于占据马耳他岛异常执着,于是冷声逼迫道:

“我也是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的一员,我的君主更是骑士团的大团长,在解决马耳他事件之前,我想法兰西是不会贸然参战。”

而正当那不勒斯大使想要开口反驳之时,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道雄浑气魄且威严十足的喊声:

“波拿巴阁下,这样可有些不妥。”

房间里的大臣们皆是一惊,因为这道声音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尽管他们已经有数个月不曾听到这声音,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嗓音的主人——舒瓦瑟尔公爵。

大臣们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整齐地看向门口。

劳伦斯与韦尔热衲伯爵则是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地,尽管他俩也已经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而随着房门推开的吱呀声响起,久别法兰西权力中心数个月之久的舒瓦瑟尔公爵再一次站到了诸位大臣面前。

舒瓦瑟尔公爵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也没有关注他在外交界的死对头、新任外交大臣韦尔热衲伯爵,甚至没有对刚刚背叛他的劳伦斯·波拿巴流露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仍旧是像之前那样自信微笑着:

“大使先生,我想法兰西很快就会向贵国提供一切必要的援助,并且积极考虑进行武力介入,我们将以最大的努力保证贵国的自由与独立;至于波拿巴阁下,马耳他岛固然重要,但与盟友那不勒斯王国的内战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请你三思。”

听到这番话语,那不勒斯大使不禁惊喜地笑了起来:

“哦!公爵阁下,这可真是...”

作为一名外国使节,那不勒斯大使对于外交权力的变化自然是极为敏感。

他可是非常清楚,别看现在是劳伦斯·波拿巴和韦尔热衲伯爵掌管着法兰西外交部,可是在短时间内,能够操持整个法兰西外交政策的人,仍然只有舒瓦瑟尔公爵。

既然这位公爵都已经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爽快许诺了战争援助,那这件事毫无疑问就是十拿九稳了。

然而,正当那不勒斯大使在脑海中组织着一套华丽的翼赞之词准备恭维舒瓦瑟尔公爵的英明决策之时,房间外突如其来的一道苍老憔悴的嗓音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该三思的人是你,舒瓦瑟尔。”

诸位大臣的脸色再次一变,毫不犹豫地以最恭敬的姿态向门口俯下了他们的头颅,就连那不勒斯大使也连忙加入到了鞠躬的行列之中。

这一次的发声者,毋庸置疑,就是法兰西的国王陛下。

只见路易十五由两名侍女搀扶着,艰难吃力地站在房间门口,他面容布满了被病痛折磨的痕迹,神经性梅毒像是一柄利刃在国王的脸上留下了名为病态的伤疤。

但尽管憔悴苍老,路易十五此刻的脸色仍然是冷若冰霜,王者之威,不怒自现。

国王的视线扫过众臣,最终停留在了那不勒斯大使身上:

“法兰西不会往意大利派遣一兵一卒,大使先生,请回吧。”

话音刚落,不及其他人有任何反应,舒瓦瑟尔公爵下意识地目光一沉,转身面向国王急促反驳道:

“隔岸观火无济于法兰西的利益。”

路易十五的目光同样阴沉,径直盯着舒瓦瑟尔公爵:

“外交事务不由你费心,我的兄弟。”

舒瓦瑟尔公爵瞳孔一震,却没有退却半步;路易十五不怒自威,死死凝视着舒瓦瑟尔公爵的眼眸,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陛下,请以国家利益为重!”

“舒瓦瑟尔,不要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