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许佑宁花钱,穆司爵从来没有眨过眼。
这一点,没有人比宋季青更清楚。
然而,此时此刻,宋季青还是被震撼了。
“不管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钱,你们都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只管去做能让佑宁醒过来的事情。”
穆司爵这是不惜代价,只要许佑宁醒过来的意思啊。
不过,为了让许佑宁醒过来,他何曾惜过任何代价?
“我知道该怎么做。”宋季青的声音被夜色衬托得更淡,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决心,“我一定尽力。”
“……”
电话另一端,穆司爵迟迟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持续了太久,宋季青不由得看了看手机,发现通话还在继续。
穆司爵忘了挂电话?
他正想挂了电话,就听见穆司爵的声音:
“季青,谢谢你。”
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宋季青感受来,却有划破黑夜和长空的力量。
穆司爵在G市手眼通天,令人闻风丧胆。后来为了许佑宁,他放弃G市的一切来到A市,也依然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很少有人能亲耳听见他说“谢谢”吧?
但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向宋季青道谢了。
宋季青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压抑,那抹颤抖原本很难察觉。但是夜太安静,宋季青也太了解他了,轻而易举地就察觉了出来。
宋季青明明可以抓住这个把柄,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嘲讽穆司爵,然而内心深处,他只觉得心酸。
穆司爵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后来为了许佑宁,他一次又一次破例。
就冲着穆司爵这份深情,宋季青想,他一定要让佑宁醒过来。
“等佑宁醒过来,你再跟我道谢也不迟。”宋季青顿了顿,一语双关地补充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穆司爵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就这么和宋季青约定了,随后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穆司爵才察觉,他的眼角是湿的,鼻腔也有些异样。
但是,他的唇角在上扬。
复杂的心情,难以形容。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
许佑宁刚刚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站在窗前,感觉黑夜就在他的头顶,沉沉地压下来,重量让他无法呼吸。
他一度怀疑,夜色永远不会散去,他的人生很难再迎来光明。
如果没有念念,他或许真的会放任自己坠入绝望的深渊。
事实证明,陆薄言和苏简安说的没有错。
只要他等,就还有希望。
如今,黑色总算要散去。希望的曙光,很快就会露出来。
下一步,他们就可以重新迎接光明了吧?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枯萎的植物得到浇灌,又变得绿意盎然,充满了生命力。
一股迟来的欣喜,终于缓缓从穆司爵的心底蒸腾开来,将笑意凝固在他的唇角。
穆司爵离开书房后,没有回房间,而是悄悄进了念念的儿童房,帮小家伙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来。
明天,小家伙一醒来,他就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穆司爵俯身亲了亲小家伙,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睡梦中的小家伙伸出手在空中乱抓了一下,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妈……”
小家伙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摔回床上,随后皱起眉,声音变成了哭腔:“妈妈……”
小家伙做梦了,一个关于许佑宁的、很不好的梦。
穆司爵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黑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锋利的刀片,一下划开他的心脏。
平时,任何人对念念提起许佑宁,小家伙都表现得很乐观,甚至会反套路告诉大人他妈妈会醒过来的,让每一个人都对他很放心。
直到今天,穆司爵才知道,小家伙的内心深处其实藏着恐惧——他虽然笃信许佑宁会醒过来,但他也害怕许佑宁会永远离开他。
“妈妈……”
念念又呢喃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助。
穆司爵抓住小家伙的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小家伙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
再然后,小家伙就醒了。
看见穆司爵,念念有些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