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又怎么想,怎么的不寻常。
时隔十年,大皇子从芜宫出来,重回朝堂,户部尚书贺一麟却在这不合时宜的一刻,重提了那禁忌的三个字——金吾卫。
“沈中丞求陛下明鉴,臣也求陛下明鉴。宫闱安危向来是伏魔司和金吾卫分管的,伏魔司人手不足,有时需除妖司拨出人来支援。十二月三十日那天,大殿下正是把借给伏魔司的人调回了除妖司,于情于理,皆无过错,谈何失职之有?”
贺一麟的话有理有据,直说得沈重心中惴惴,忽然有点后悔应了林相,早知贺尚书如此擅于舌战,他宁可得罪林相也不当这个出头鸟。
贺一麟继续道:
“十二月三十当夜至正月初一凌晨,伏魔司之人明知除妖司寡不敌众,却无视城外漫天烟火鸣镝,不肯出城增援。若不是除妖司有人冒死进宫,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派人去请了百里相,大殿下只怕会是凶多吉少,朝堂上的诸位更是如此!”
江易寒想到那一夜,在自己眼前的百里相,那是十岁之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二人最近的一次。
可心又离得那样远。
江擢看向自己这个二儿子,江易寒倒是露了几分痛心疾首的样子。
“儿臣不知,儿臣信任大哥,定能将群妖击退。大哥未回来时,都是儿臣出城剿妖,往年并没有如此多妖怪。谁知今年不如往日,涌出这许多怪妖。儿臣当夜在康宁宫侍疾,对宫外之事并不知情。儿臣今日回去,定彻查伏魔司,一定找出知情不报之人,严惩不贷!”
江擢眯了眯眼睛,这个二儿子他了解得很。
江易寒当夜究竟在棠宫还是在康宁宫,他们都清楚。
可他却单拎出侍疾这两字,不是在威胁他,还是在干什么?
江擢心寒的同时,却又觉得欣慰,待他追随父皇身后而去,这大燕的天下,无论是交给慈悲心肠的大皇子,还是交给心机深沉的二皇子,他都放心。
江擢沉默了好一阵子,方道:“贺尚书言之有理,只是贺尚书毕竟是工部之臣。此事由贺尚书说出来,终归是不妥。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廷尉司去办,就不劳贺尚书费心了。”
群臣静默,不知皇帝心中作何打算。
江擢却不给众人思量的时间,继续道:“至于两位皇儿,他们心系京城安危,本就无罪。其中大皇子又格外有功,理应当赏。除大皇子之外,除妖司官人也应当论功行赏。”
朝堂也跟着沉默了好一阵子。
距离十二月三十,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了。
甚至旧年发生的事情,此刻回想起来,已经颇为缥缈。
剿妖之后,皇帝并未过分地赏赐大皇子,反倒是给二皇子封了肃清王,准许出宫开府。
而在如此模糊不清的一刻,皇帝居然决定对大皇子治下的除妖司中,论功行赏当日出城剿妖的人。
实在是无言以对。
实在是太无言以对了。
而出乎群臣意料,又在众人情理之中的,又是林相率先拜倒,山呼万岁。
群臣见状,跟着跪倒喊了或是敷衍或是真情的几声。
“散朝吧。”
就当连大皇子江风启都以为此事有惊无险地过去之时,皇帝却又开了口:
“大皇子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