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相手搭凉蓬,四处张望,亭台楼阁一重又一重,雕楼画栋的迷人眼之中,尽显与百里之外的贫瘠村落不同的繁华。
“原来这就是陪都内的景象,我还从未来过呢。”百里相说得不甚在意。
祁风又从白瓷罐子中掏出一颗味道精彩的药丸出来,面不改色地吞进口中,喉咙艰难滚动,方才将那不知道究竟用了些什么药材炼制的丸子吞入腹中。
百里相偏头看着祁风动作,不发一言。
她本来预计赶来陪都需用时至少二十日,谁知白驹的鼻子忒灵,走上一段路,便可寻到合它心意的新鲜草料。
吃罢草料,白驹一抖神威,日行二十里,只用五日便到了昭阳。
一路上,祁风都将百里相随手炼制的废弃药丸当糖豆子一般嚼着,百里相一日三服的医嘱,祁风全然抛诸脑后。
祁风表情平静地咽下最后一点苦涩难言的药渣,看向一直静静看着他吞药的百里相,将手里的白瓷罐子晃了晃,给百里相展示空空如也的罐底。
百里相看着祁风,仿佛在欣赏一个孩童努力补全自己漏洞百出的谎言,笑得有如坚冰裂开一条缝隙。
“我的…哑病好了…”祁风刻意说得磕磕绊绊,努力克制自己脸红心跳的冲动。
“多亏了…你的药…我…很感谢你…”祁风不敢再直视百里相清亮如泉水的眸子,瞳孔中倒映着几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
百里相仍是觉得好笑。
面前的少年,明明生了对凌厉的剑眉,却半分气势都无,全被如月影般明灭的双眸冲散了。
白皙得过分的脸庞上,是未经人间苦难的风发意气。骨骼分明的面容本该冷然,却生生被那双似乎聚满月华的眸子黯淡了几分。
祁风身着最为陈旧的青衣青衫,旧衣旧衫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他身上那矜贵自持的气质。
百里相又笑了笑,说得云淡风轻:“不用谢谢我,应该谢谢你自己,想通了就好。”
祁风匆忙跟上百里相提步就走的步伐,刚想说点什么,百里相讥讽似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怎样才能见到刘瞒?”
祁风高百里相很多,可百里相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疾,快到祁风都几乎跟不上。
看着百里相大步流星的样子,杀气似乎都要从背后满溢出来,祁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刘瞒是陪都的漕运总督,掌管东南十四郡同六府的粮食漕运,南北两京,互通有无。东南积贫许久,不止百里村的人想见他一面,其余各郡县同直隶六府的人,都想见刘瞒一面。”
百里相不再笑了,反倒陷入了深思。
“刘瞒此人,行迹诡秘,不是金银珠宝能轻易打动的。他所求为何,坊间传闻众多,而至今无一人能见到其人。不过,其中最为甚嚣尘上的传言便是,他背后之人,乃当今二皇子。”
百里相缓慢眨眼,如蝶翅般的睫毛合拢又张开,祁风看着她,就像是凝视着一朵冰霜花。
百里相的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情绪,“祁风,我发现,你想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