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走不通的路,就用拳头来打开。
于是那一拳将那个剑修嵌进了那片山崖之中。
叶寒钟狼狈的卡在了山崖里,咳着血看着没有第三拳而是变成了一指的陈青山,蓦然睁大了眼睛。
“杀了我,流云剑宗不会放过山河观。”
陈青山平静地说道:“那难道不是很好的事吗?不打一架,世人怎么知道藏在这片流云山脉之中的那些隐秘的故事呢?”
叶寒钟沉默了下来,山河一指倏然落下。
与此同时,人间夜色里有剑光灿然而来。
......
“我觉得很没
有意思。”
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模样的丛心安静地站在那些被打得无比残破的人间之中。
“当年丛中笑也是这样,觉得自己肩上担着一个人间,担着一个人间第一剑的名头,便好像什么都了不得了,于是跑来了东海,结果像是个傻子一样死在了那里。”
眉眼如画的少女低头看着掌心的那些微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也要选择这样,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很潇洒?”
丛心抬起头,看着青山之上那个无比狼狈的白衣剑修。
“是的,一个终日坐在溪桥上睡懒觉的剑修,终于等到了某一日,人间大变,于是慨然提剑而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于是慷慨赴死,心中想着等我死了,世人一定感激涕零。”
丛刃狼狈而轻松地笑着,咳了两口血,说道:“是的,你说得很对,我丛刃就是这样的人,男人至死是少年,谁不会想着做一个英雄呢?师兄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机会,那我自然便要把握住。”
这个白衣剑修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剑,转头看向了夜色之下自己的师兄。
“是王八蛋也好,丛心,你就算来了东海,也拦不住我们。”
丛心静静地看着丛刃,而后抬手一点点地从身后拔出了那柄剑。
剑柄是青色的,就像一些桃枝,剑身是流水一般的,就像是某条清溪。
一切都像是人间剑宗的那处桃花溪桥的模样。
那么桃花呢?
桃花正在握着剑。
丛心当然不是剑修,但是并不代表着这样一个少女握着剑,便没有什么威慑力。
事实上,当丛心拔出那柄剑的时候,整个东海人间来自于这师兄弟二人的剑意,都是被压下去了几分。
一如磨剑崖上的剑意可以当做剑一般。
某处溪桥边的那些剑意,同样可以是剑。
倘若丛刃依旧是全盛时期,他自然可以不用在意这些东西。
只是现而今哪怕是神河,此时也不得不凝重地看着那个拔剑的少女。
丛心看向那个黑袍帝王,平静地说道:“你走吧神河。”
气色同样萎靡的神河默然地看着那个立于残破青山之中的桃衣少女,又看向了她手中的那些微尘,沉默了许久,而后转过身去,消失在了青山之中。
“抱歉。”
这位人间帝王的歉意,缓缓地落向了人间。
丛刃沉默少许,默默地看向青山之下的少女。
“这样有意思吗,丛心?”
丛心轻声说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丛刃。”
丛刃静静地看着这个常年说着自己欺负她的少女,缓缓说道:“我觉得很没有意思,你知道神河带走了什么吗?”
丛心平静地说道:“知道,但是那又怎样?你有时候扪心自问,你是真的想做英雄的心思多一些,还是嫉妒的心思多一些?”
“二者都有。”
丛刃的回答异常简洁,随着话音落下,这个白衣剑修身周有剑意再度流转,天地元气汇流而来。
丛心执剑在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所以你也要对我出手吗?”
丛刃平静地说道:“你既然要拦着我,那么....”
“为什么不呢?”
于是那柄裹挟着浩荡剑意元气之剑,在天地之间有若一道灿烂流星一般射向了那个立于青山之下的少女。
丛心静静地抬头看着那浩然而来的一剑。
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变成人的时候,那个仰头看着天空流星划破天际的小女孩一样。
“丛刃,你真的疯了。”
这个桃衣少女不无哀伤地说道。
那一剑倏然刺向了丛心的心口。
只是却没有真的穿透而去,而是在这个握着那柄桃枝之剑的少女心口停了下来,像是力竭一样停了下去。
丛心低下头,怔怔地看着那柄在方寸之外停下来的方寸之剑。
而后蓦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向那处青山之上。
那个白衣剑修微微笑着。
“有些东西,是注定留不住的。丛心。”
丛心的目光缓缓下移。
这个白衣剑修的心口有着大片鲜红,也有一抹寒光正从那里探出头来,而那些鲜红的血液,正在沿着那柄岁月里而来的剑刃,缓缓滴落着。
“你也在人间千年了,也该明白这样的东西了。”
丛刃轻声笑着,低头静静地看着那柄穿过心脏的剑。
青山之上,有着另一个白衣剑修正在沉默地踩着一地低落下去的剑意走上来。
“张....小鱼。”
丛心只感觉好像一刹那,人间落满了风雪一般。
于是人间真的开始缓缓地飘落着细雪。
白衣剑修踏雪而去,停在了丛刃身后,抬手握住了那柄叫做山河的剑。
而后一把抽了出来。
“师父......”
这个白衣剑修低下头,轻声抽泣着。
“你把我,教的太好了。”
丛刃缓缓转过了身来,微微笑着看着身后的那个自己一生之中最为得意的弟子。
也是唯一学到了他因果剑的弟子。
“这一剑,与当初谣风那一剑,位置一模一样。”
丛刃很是感叹。
“所以当年那一剑,也是你刺的吧。”
张小鱼只是低着头,而后拄着剑跪伏了下来,嚎啕地哭着。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会因剑,而不是像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只会果剑,张小鱼。”
丛刃不无得意地笑着。
“我真的把你教的很好。”
大风历一千三年十二月,有个白衣剑修离开了槐安,去了谣风,世人只知道他去见了他很喜欢的那个姑娘。
只是。
悬薜院祖院,便在谣风。
在像条雪中斑点狗一样哭着离开了那片像是落叶铺开一般的镇子之后,张小鱼便去了那里。
而后李青花做了一个梦。
丛刃抬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得意弟子的头顶,抬头看向了天穹,星光落尽了。
“但这就是命运。就是我站的地方。”
丛刃收回了手,两手空空地站在夜色下,而后有着无数剑意从心口泵涌而出。
张小鱼什么也不敢看,像是那些白雪会照着他的肮脏一般,只是跪伏在大地上嚎啕地哭着。
所以。
所以南岛。
你的剑,为什么便差了三尺?
......
神河安静地站在高崖之下,看着那个死在遥远青山之中的师弟,缓缓闭上了眼。
人间有风雪落在了肩头,于是黑袍也似白衣。
不远处有个看起来很是凄惨的少年抱着剑而来。
少年没有撑伞,风雪因此而来。
“陛下想要上崖吗?”
少年轻声问道。
一旁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少年。
神河睁开眼,目光落在了那个少年身上,又落在了不远处的那柄伞上。
“如果我想要上崖呢?”
南岛立于那些越来越冷的风雪里,轻声说道:“那我便只能弃伞了。”
神河平静地说道:“你知道什么吗?”
少年当然并不知道什么,只是也许会猜到什么。
所以少年只是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还有三息。”
还有三息,东海真正意义上的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