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是潭中剑。
人是潭上鱼。
那些剑意之鱼与剑意之雨迅速地将整个崖下清潭上下包裹进去。
如同某一片自大湖之中截出的一角一般。
南岛膝头的双剑却是在那些剑意之流中,自行出鞘,穿行在剑意之湖中。
南岛看见这一幕,却是神色一惊,鹦鹉洲游行在那些人间崖主境的剑意之中,尚且无虞,然而桃花剑身之上,却是开始有着道道细纹。
至此少年却也是明白了什么,神海之中剑意涌动而出,堪堪夺回了双剑的控制权,只是整个人也不得不离开了那处竹台,如同一条鱼儿一般游走在这片崖下剑意构成的湖中。
于此同时,陆小二的惊呼声也传了过来。
“师叔小心!”
能够让向来情绪比较稳定的陆小二这般失控,南岛自然也明白了什么。
人间破风之声再度传来。
南岛踏着剑意控制着手中双剑,抬头看向那处山崖。
只见谢春雪腰间所悬之剑,却是倏忽之间出鞘,剑身雪白,拖曳着的剑光亦是如雪色一般,像是一条被无限拉伸的白玉之弦,落向这片清潭剑湖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抛竿。
如雪鱼线垂落剑意之湖,而后倏然之间,便向着南岛而来。
南岛一面控制着手中桃花剑,一面踏着那些剑意之流,躲避着那一条由剑化作的鱼线。
纵使有着手中黑伞破开了大多数的剑意之流,然而终究还是有一些在南岛的腾挪之间,落到了伞下,南岛神海之中剑意倾巢而出,一面护在身周,一面寻找着那些剑意的薄弱之处。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些原本安静躺在潭中卵石之上的苔痕之剑,亦是倏然破水而来。
好在鹦鹉洲自剑湖之中而来,人间
剑意,一般很难伤到这样一柄剑,南岛便也任由它在剑意之流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倒也是误打误撞地帮自己拦下了许多剑意与剑的攻势。
陆小二在一旁看着,却是将自己的剑也一同抛向了那些剑意之流中。
“师叔,还有我的剑。”
小少年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鹦鹉洲这样的来自剑湖之中,那个草为萤前辈的剑,很是坚韧,能够成为一个不错的搅局之物,是以将自己的剑也抛了进去。
有了溪午剑与鹦鹉洲的相助,确实帮南岛分了不少的剑意之流。
只不过大概目前溪午剑依旧是在少年掌控之中的原因,那些剑意波动,倒是波及了那个檐下的小少年,眉清目秀的脸上在担忧之中又添了几分苍白之色。
南岛匆匆瞥了一眼,便如同那日天堑镇一样,将那柄剑的掌控权接了过来。
只是同时驾驭两柄这样的剑,显然纵使南岛也有些力有不逮,更何况,南岛此时神海之中,那些天地元气亦是在逆流着,用以抵御那些剑意凌厉的切割之势。
是以当陆小二还打算将陆小三的不闻钟也唤过来的时候,南岛面带苦笑地摇了摇头,制止了陆小二的行为。
自然是唤剑容易御剑难。
唤剑这种事,陆小三都可以轻轻松松叫来上百柄,然而小少年自然不能掌控那些剑。
谢春雪倒是坐在山崖雨中,有些惊意地看着二人那两柄游走于剑意之中却毫发无损的剑。
这是哪个剑修用过的剑?
两个少年的剑意,自然是淬炼不出这样的剑来。
只不过这样的行为虽然有些取巧,谢春雪也没有阻止。
毕竟自己一个大道剑修,来欺负两个这样的少年,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鬼知道谢春雪想了多久,才想出来了这样一种赴约的方式。
此时的这一处雨中山崖,倒确实有些大湖岸畔的模样。
那柄曾经名叫阳春的剑,确实有如阳春白雪一样,将剑光洒落在那些剑意之湖中。
那个伞下的少年如同鱼儿一般随着剑意之流游动在其中,看起来显然已经疲于应对。
谢春雪坐在那里倒是颇为舒畅。
叫你们嘲笑钓鱼佬空军。
等你们变成鱼了,大概才能感受到钓鱼佬的压迫。
一个大道剑修把人当鱼来钓,自然是极具压迫感的。
不过终究这只是让少年体会一下钓鱼佬的气势,所以谢春雪倒也没有真的想把南岛在今日钓上来。
只是正打算收剑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
只见那个少年手中之剑,蓦然带了一些细雪之色,而那些剑意亦是强了几分,只不过依旧很难自剑意之流中挣脱出来。
然而这样的一幕,却也让谢春雪眸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毕竟听说只是一个修行了一年的少年,能够观雨境自然已经很是不易,剑意却也能够如此,自然很是了得。
谢春雪抬手收竿,满崖剑意散去,南岛重新落回了竹台之上,脸色苍白,盘坐下来,开始平息着。
只不过众所周知,钓鱼佬从不空军。
是以谢春雪虽然收竿而去,却也顺手将南岛鹦鹉洲拿了上去。
“你的剑不错,借我观摩一下。”
谢春雪将阳春剑收回鞘中,而后握着那柄鹦鹉洲,在崖边站了起来,大概是向着自己的小竹屋去了。
陆小二的溪午剑倒是留了下来,落在了竹台之上,陆小二跑了过来,看着南岛沉声说道:“师叔没事吧。”
南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海之中的元气与剑意在桃花的协助下,慢慢平息了下来,重新落入了道海之中蕴养着。
而后伞下的少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身上满是剑伤,倘若换成世人,自然不可能没事。
只不过南岛时而便会淋些雨雪,身上常有剑痕剑伤,自然也没有在意。
谢春雪自然也不好意思因为剑宗胡芦之事,把大道剑修的脸丢了不要,对一个成道境的少年下这样的狠手。
便是当初钟扫雪,都只是给秦初来眉间扫了扫雪而已。
剑修下手没轻没重自然是真的。
只不过这样的事,也下手没轻没重,总归是要坏了一些修行界的规矩。
毕竟他们不是天狱,也不是兄友弟恭上慈下孝山河观。
二人至此,自然也不会觉得那样一个很是悠闲地淋着穿林打叶的细雨去湖边钓鱼的女子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剑修了。
那柄剑先前自南岛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南岛却也是看见了上面一些隐隐约约被抹去了名字的剑镡。
那种痕迹显然年岁很久了。
而那个女子又这么年轻。
便是与白玉谣相比,都要年轻许多。
这样的人,不是妖修,就是化妖之修。
只是不知道这个叫做谢春雪的女子是哪一种。
二人沉默地在竹台上坐了一阵。
所以其实能否离开这里,不止是南岛,陆小二亦是极为关键的。
南岛是尽天意之人,倘若他去钓鱼,自然很快就能钓上来,但是这只能是陆小二去钓。
而且湖畔钓鱼,也许同样不简单。
那个神神秘秘的道人也在大湖对岸钓鱼。
陆小二仰天叹息着说道:“早知道当初在山里的时候,就多和师弟去钓钓鱼了。”
南岛看着身旁的小少年说道:“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尽量多争取一些时间。”
陆小二依旧没有乐观起来,神色凝重地坐在那里。
大概是在回忆着陆小三钓鱼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