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进去吗?”
“你去吗?”
“太丢脸了,我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明天可能会下雪,我得回去收衣服了。”
于是剑修们佯装无事的模样,抬头看着天,在小镇街头四散离开。
小二坐在酒肆火炉边,一脸不解的看着窗外离开的人们。
张小鱼这人挺好的啊,怎么这些平日里很是傲气的剑修们,都这么怕他?
难道是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小二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去给自己下碗热气腾腾的面吃。
......
镇外某座山上,那些东海各大剑宗的上境剑修们都围在了一处溪林边缘。
东海的剑宗与岭南流云这两处不同,因为有着一些好苗子,所以哪怕在人间也算的上颇为强势的剑宗。
是以小道七境以上的剑修倒是极多,便是大道境的剑修,都是有着不少人,端得很好,负剑长袍,平心静气地坐在溪边,听着潺潺流水,倒是有那么几分出世高人的模样。
但这不是一个出世的人间。
所以如果张小鱼看着这副模样,大概会说上一句,大家都是知道你们什么样,搁着装什么大头蒜?
如果是岭南那边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只会有一种可能——溪流上游正有一个天下知名的大厨子正在做菜。
当然,这是东海。
所以大道剑修们都是端端正正的坐着。
而那些未入大道的,都是在小声的
交头接耳。
要么猜测着张小鱼到底想做什么。
要么猜测着远处那个山脚下那三个人是想做什么。
当然,也有没打算过来的,但是被自家长辈硬拉着过来,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的。
如果是以前,他们肯定说的是——好好看看人家张小鱼,年纪轻轻的就怎么怎么样。
但是这次他们说的是,好好看看,别到时候像他一样空有着那么大的名气,结果蹲了好几个月,说输就输了。
距离明日,还有一些时间,是以众人在猜久了之后,也便没有继续猜下去,开始三三两两地聊起了许多的事情。
“河宗的人最近好像在东海出没很是频繁,不知道又盯上了谁家的剑修。”
“这是好事,说明我东海当兴了。”
人们听到这句话,倒是颇为赞同的点着头。
倘若是人间别处剑修,知道河宗的人一直在附近晃悠,难免会有些慌张。
但是对于东海而言,他们虽然也有一些愁苦,却是能够看到另一个角度的事情。
山河观山河观,山宗是脸面,河宗是威慑,观宗是根基。
在山河观脱离青天道独立的这些年里,已经有不少剑修之地,严格的说起来,是天下一切修行之地,被他们盯上过。
甚至已经有些许多修行之地,消失在了河宗的手中。
东海却也流传着一些说法。
河宗的人虽然是疯子,但是他们确实不会搭理无名之辈。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争一争道门魁首的名头?”
山河观风头虽盛,但是道门之中,分裂之后的青天道依旧是无比强势的存在,尤其那座千年道观,便与槐都相望,虽然这些年很是安静,但是也不是什么垂垂老去的修行之地。
一众剑修想到这里,倒都是有些惆怅。
人间自然没有什么完全的好事。
河宗之人的出现,不得不让平日里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的东海剑宗们难得共同对外起来。
众人聊了许久,又看向了远处高崖之下,那个在剑阶上坐着,撑剑而眠的白衣剑....道人。
“明日如果没有雪怎么办?”
“没有雪,丢脸的只是他张小鱼而已,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倒也是。”
明天下不下雪,这也是命运中的东西。
东海剑修们只修剑,不研究命运,自然不会看到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们只是有着预感。
所以明天下不下雪呢?
一众剑修都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而后便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是来自某个剑宗的大道之修。
东海自然有大道之修,只是没有那么年轻的大道之修。
尤其是像张小鱼这样的二十五岁的大道崖主境剑修,千年来也就出过一个。
那还是七百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人间剑修格局未定,东海那座剑崖在人间的声音还没有被遗忘的太多,便总有些漏网之鱼留在了东海。
“从镇上传出的那句话...”
“是山河观张小鱼。”有人接下了那个老剑修没有说完的话。
他们之前自然也想过这句话的意味。
那个苍老的剑修看向东海方向,看着那个年轻人。
“所以他用不用剑?如果不用剑,那他的剑会留在哪里?”
众人也都是想到了这里,神色有些惊慌。
张小鱼虽然入大道的时间并不久。
但是人间天地根不一样,所成的道海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的剑是人间剑宗的剑。
众所周知,人间剑宗的剑,便可以等于半个磨剑崖的剑。
甚至于在磨剑崖一度失去声音之后,传出过剑崖正统在南衣城的说法。
于是那些东海剑修们都沉默了下来,看向高崖下那个趴在剑上睡觉的白衣剑修——东海剑修们又承认张小鱼的剑修身份了。
因为他真的有柄剑,而且那柄剑就在东海。
他们怎么敢不承认呢?
如果是我们,在想要出剑的时候,会做什么?
剑修们这样想着。
盘膝静坐,剑横身前——这样才能长久地完整地看着自己的剑。
而后用意念磨着自己的剑,也用剑磨着出剑的意念。
尤其是当对手是那座剑崖上的人的时候——虽然东海剑修们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挑战那上面的人的资格与勇气。
但是他们还是这样猜想着。
怎么会有剑修在出剑之前,趴在剑上睡觉?
除非他本就没打算出剑。
他的剑会留在崖下。
留在崖下,就是留在东海。
东海剑修们突然愁眉苦脸起来。
你说好端
端的,你要去诽谤人家张小鱼做什么?
现在他的人和剑就在东海,你是慌,还是不慌?
小道上境的剑修们都是在忧愁的。
那些大道剑修们倒是要好一些。
所幸的是,他们虽然入大道晚,但是还不算太老。
不算太老,便依旧是极为强势的存在。
更何况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怕他一个张小鱼。
众人这样想着,重新闭上眼,把剑按在膝头,开始想着那一剑如果向着他们身后的那些东海剑宗而去应该怎么应对。
于是一日阴沉的天光,便在溪林便安静地流淌而去。
张小鱼还没有开始养剑蓄势。
东海的这些剑修们倒是先一步开始了。
溪林之中满是剑意剑风,随时准备着应对张小鱼的那一剑。
只是大约觉得有些太近了,在傍晚的时候,那些东海剑修们却是齐齐向着溪流上方挪了一里之地。
于是换了一处林子,继续有些不安的等待着。
张小鱼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是东海剑宗的对手。
东海剑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哪怕是山河观,想要真正的覆灭东海剑宗,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这处环绕整个剑崖,在千年里慢慢生长的剑修们,能够带着傲气,自然有他们傲气的理由。
但是那些溪边的东海剑修们,看着那个坐在崖下睡觉的白衣剑修,却还是心气怯了几分。
覆灭自然不可能覆灭。
让东海死一些人,倒是极为简单的事。
于是那个在崖下安静睡觉的二十五岁白衣剑修张小鱼,便让那些东海剑修整齐地往后退了一里。
也许是因为东海远不如岭南那般团结的原因。
毕竟谁都不想那一剑先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