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陇上行(22)(1 / 2)

黜龙 榴弹怕水 3202 字 8个月前

数日后,四月熏风微起,诸事顺利,随着黜龙帮头领关许被放回,邺城行宫大使吕道宾也即将以一千两百石陈粟的优惠价格被赎回。

于是这天下午,谢鸣鹤提前将自己的新朋友吕道宾带到了将陵县衙。

三番五次之下,也不好再推脱,尤其是到了这一日,之前一战的收尾、清河郡的处置多少有了结果,张行也确实不是太忙了,正在院中廊下带着陈斌、阎庆与到访的徐世英、张金树两人做东境那边闲谈,所以也没要求继续等到晚上,便在公房大院中见了此人。

坦诚说,随着造反的事业越干越大,所谓羽翼渐丰,势力渐涨,张行对这些玩意如今也不是之前那种警惕小心到敬而远之的态度了……实际上,前几天在聊城,过夜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次认真观详起了这个世界的星空。

没错,穿越四年,终于敢放肆的看星星了。

“你这卦准吗?”

既然难得闲暇心态,待对方进了院子后,张行不免就在廊下好奇来问。

“自然是准的。”谢鸣鹤抢先一步赶紧来解释。“这卦签是青帝爷开过光的,而解卦是用的青帝爷的《太玄经,算卦的方式是遵循三辉四御合一人的方式……简单直接有效。”

“但总不可能百卦百顺吧?”张行认认真真来抬杠。“青帝爷开过光的卦签,在白帝观里能成吗?而且风云变幻,有些事情明显就是进则成,退则败的……它怎么可能算的准?”

“龙头误会了。”谢鸣鹤不禁捻须得意大笑。“这卦,就是提醒人‘进则成退则败’的……”

张行恍然,却也失笑:“所以,《太玄经里全是做人做事的道理是不是?”

“必然不会这么粗疏。”谢鸣鹤耐着性子来言。“解卦是先解眼下是何处境,再解何当为。”

“哦!”张行这才略有恍然。“如此说来,还是有些拨云见日之意的……那就来一卦……吕大使,你是专业做这个的?还是后来因缘际会喜好上的?”

“自然是因缘际会……”一直没敢吭声的吕道宾诚恳来答。“不过我得此签的机缘比我做官早。”

张行点点头,便往院中去。

倒是徐世英似乎想起什么,复又在身后来问:“这位吕大使,你既在邺城做行宫大使,可认得汲郡王府君的弟弟吗?当年他们三兄弟无意间得了一面宝镜,颇有神异,他本人持此镜云游天下,去年登州曾来见过张三哥,张三哥还劝他回汲郡找他哥哥呢。”

“王怀绩吗?”吕道宾精神一振。“不瞒这位头领,在下是见过的,也知道他近来去了汲郡,只在他兄长那里闲住……我还想见识一下他那面宝镜呢。”

“既如此,咱们就不耽误了,你只说如何来卜卦。”张行倒是懒得谈论这些。

“敢问阁下是卜什么事?”吕道宾精神再振。

“卜……”张行细细思索,居然有些心乱。“一时心情繁杂,竟不知所想。”

“无妨。”吕道宾跃跃欲试。“可以一样样来,先集中精神想一件事便可。”

“没有次数限制吗?比如一日三次?”张行愈发觉得有些好笑。“会不会耗费你精神,或许需要真气辅助?”

“没有的,只有三卦不成式便不再卜的说法,并没有别的忌讳。”吕道宾坦诚来答。“其实到底只是卜卦而已……心中有惑,聊以自窥,如此罢了。”

张行点点头,不再纠结:“那就先卜黜龙帮前途吧。”

“如今是四月,上旬,下午,请阁下立在院中,面北,望日,然后再垂直低头观地,闭目便可抛签于身前。”吕道宾进一步指点。

而张大龙头也不做犹豫,只在许多人的围观下接过那几个卦签,然后走上前去,依言而行,轻易将几个卦签扔在身前。

“如何?”忍了一阵子的谢鸣鹤迫切来问。

“有点模湖,但大约来看,还是上九之式,曰:颠灵气形反。”吕道宾探头来看,勉力来答,周围人包括陈斌、徐世英、贾越、张金树、阎庆、王雄诞这些人也多探头,只有崔肃臣不见踪影,应该依旧在公房内。

“怎么解?”谢鸣鹤催促不及。

“颠灵气行反,时不克也。”吕道宾正色来解。“就是说,时势、时代,反正就是时,本身并不会成为黜龙帮的阻碍……或者说,黜龙帮接下来的发展不会因为时而受到阻碍。”

这个解释还算清晰,周围人明显释然,许多人干脆喜上眉梢,但也有人明显因为解释的宽泛而皱眉。

“时不利兮骓不逝。”张行也若有所思,但却又显得无语。“时不克兮又若何?我算是晓得你这个卜卦为什么灵验了……时不克,势克不克?人克不克?至尊宗师克不克呢?”

吕道宾诺诺不语,反倒依旧是谢鸣鹤来劝:“最起码是时不克了!”

张行点头:“不错,到底是时不克了。”

“还要卜什么?”谢鸣鹤催促。

“卜亲友……”张行想了一下,继续来言。

“还是之前那般。”吕道宾赶忙提醒。

须臾片刻,再度掷签,这次周围人的关注程度明显少了,只是立在廊下团团来看罢了,并未有人伸头探脑。

“各签散乱,不能相接,也不成形,没有成卦象。”吕道宾茫然了起来。

“这事常见吗?”谢鸣鹤不免好奇。

“也不算少见。”吕大使无奈道,同时捡起卦签,交与张行。“再来一遍便是。”

张行不以为意,再掷了一遍。

“还是不成卦象。”吕道宾赶紧又一次捡了起来,速速交与张行。“阁下请再掷一次。”

张行第三次掷出。

吕道宾莫名惶恐:“三次不成……我刚刚说过的,便不好再卜了。”

谢鸣鹤深呼了一口气,来看张行:“张三爷,你的亲友都是哪几位?是想着白大头领吗?”

“是思思,但更多想的是李四、司马正和秦二,其实就是想着当日东都一个院子里过年的几位亲友,想知道跟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是同路还算陌路?”话到这里,张行倒是自己笑了。“我晓得你什么意思,按照某些说法,我是黑帝爷点选,思思是赤帝娘娘点选……测我俩的事情必然是至尊打架,青帝爷的签未必得用……可李定、秦二呢?莫不是也有一个白帝爷的点选?李定是白帝爷的点选,秦二也是个三辉点选的格局?所以青帝爷的卦签在这里真无效了?”

徐世英、陈斌几人微微色变。

谢鸣鹤也不由喟叹无语。

倒是贾越,此时难得开口:“李定说不得是真有说法的……我在北地,曾听过一些流言,据说是大司命所言,但不能作准……好像是讲,四御老爷在上,不再好如当年祖帝前后事做太多干涉,但还是会参与一时时运之争,靠的就是点选出英雄人物来参与其中,但点选却不是说谁点的多就更多机会,而是英雄气四分五裂,为四御老爷所执,然后各自施行……有的是只投入到一人之上,胎里的独苗;还有的是如黑帝爷那般点选几个年轻种子;甚至有的是扔到一族、一地之上也说不定……从这里讲,李定说不得真有些说法。”

众人各自若有所思。

唯独张行想了一想,情绪反而有些不高起来,直接摇头:“神神怪怪,肆无忌惮,怪不得彼时英雄前赴后继,也要以三辉压四御……这四个也是,自成了大功位,好好想着星辰大海重开地图便是,为何总是忘不了人间?”

说着,居然恹恹负手走了,只留下许多人面面相觑,贾越更是不安。

且说,这个初夏的下午,就在张大龙头这里各种神神怪怪,各种宏大叙事,各种虚无附会的时候,距离将陵城百里开外的漳南县所属,清漳水南岸高鸡泊附近,正有人在脚踏实地,准备辛苦耕耘,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确实是准备耕耘。

初夏时节,再种粟米是不大可能了,但是排干沼泽,种些甘蓝、菜豆、茭白,水里布些菱角,备些多年生的其他果树莲藕什么的,总也不算晚。

而这种活委实有些苦,所以,在高鸡泊这里立寨干活的,其实是一群之前战中的战俘、无家可归的游荡壮丁,如今被收拢起来作为屯田兵半强制安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