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

少年缓缓坐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沉睡很久了。或许是因为许久不曾锻炼，身体也倦怠了不少。

鹿祀安静地坐在沙发一端，斜倚扶手支起脑袋，若有所思。

她看着在醒来后就开始比划着活动筋骨的赞迪克，眼神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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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你累了吗？”

——和鹿祀对上视线后，赞迪克有些殷切地凑到少女面前，眼眸纯澈透亮。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

“小赞。”

鹿祀抬了抬眼，把自己在不久之前的发现如实相告：“每死亡一次，你体内的生命力就减少一分。”

“我刚才推算了一下。按照当前衰弱的速度，你可能……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闻言，赞迪克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露出释然的笑容。

——似乎放弃生命对他来说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师父，等你出去之后，要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啊。”

鹿祀沉默着偏移开视线。

她一时间有些无法面对那坦率而又热烈的目光。

赞迪克了解自家师父。

他明白：鹿祀在知晓真实情况后，会下不去手，产生抗拒的情绪。

但……

他可能比鹿祀更了解鹿祀。

“师父，你并不想被困死在这里吧？”

少年露出和鹿祀相仿的温和笑容，轻声细语地阐述着她必须离开的理由——

“我一直都知道。师父那么忙，又那么热心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杀死我之后，你离开这里，还能救更多的人。”

鹿祀静静地听完，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你会死在最后一次只是我的论断。如果我计算的误差太大，或者这个房间里存在什么规则……”

她想起在自己的世界时，看到过一些关于房间的变体规则，身边的空气越发沉重。

“如果这个房间根本出不去，譬如你会死在第99次……你有想过我会怎么样吗？”

赞迪克：啊？

他还真没想过幕后黑手会耍赖的可能性。

但，即便如此……

“师父，你还记得「我会被多托雷杀死」这个预言吗？”

鹿祀仅用了一个瞬间就理解了赞迪克的意思。

后者也神色温和地继续说了下去——

“反正我迟早都要死。与其被多托雷「回收」，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手里。”

话题来到此处，赞迪克脸上的笑容越发释然，温和柔软的眉眼仿若曾经的鹿祀。

他开口，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至少这样，我会很开心。”

“继续吧师父，我相信你的判断。”

“我一定可以坚持到……送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感受到心中莫名出现的焦虑情绪，鹿祀明白，自己确实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了。

曾经计划过的某些事，恐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达到了应该动手的时候。

身边的位置下陷了少许，是赞迪克坐了过来。

少年从茶几上挑选了一款刃尖锋锐、长度适中的崭新武器，递到自家师父手里。

他牵引着少女的手，将武器按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师父，我想靠在你肩上睡一觉，可以吗？”

“……嗯。”

鹿祀微微用力。

感受着身边渐冷的躯体，少女用空闲的那只手稍稍使了些力气。她将人扶着坐稳，又调整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

若非有这个房间的存在，恐怕鹿祀自己都想不到，她还有杀人如此果决的一面。

最后一次将刀刃送入少年虚弱的身体时，她无声地盯着墙面上的计数，等待它跳转。

墙上的数字如约跳到一百，门把手也随之传来开锁声。

而就在听到开锁声的同时，少女脑海中混沌而又繁杂的记忆终于整理归类，恢复到应有的样子。

“这样啊……”

鹿祀垂眸看向怀里的尸体，无奈一笑。

“是啊，我怎么能忘记呢……”

“赞迪克已经死了啊。”

——

睁眼，是净善宫某个房间的天花板。清澈而有灵气的颜色搭配金属框架，充满生机的模样倒是让人很快静下心来。

“终于醒了啊，小菩萨。”

身边传来少年夹带着关切的戏谑之语：“还以为你要被困在那些虚假无用的回忆里出不来了呢。”

鹿祀盯着天花板，忽视背上骨肉生长的痛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喜悦的微笑。

“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