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或许倾奇者这次挑选的时机足够准确，真的可以救下所有人呢？

倾奇者进入能源塔当天，散兵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等待到深夜，在通讯申请出现的瞬间就把它接通了。

面对一片死寂的气氛，听到那一头传来哀切的啜泣声，散兵再一次确认了结局。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关闭总闸后的模样，忽然对初次遭遇别离的倾奇者产生了些许怜悯。

散兵收敛起自己的失落，用冷静的态度指导倾奇者修复自身，为后者计划出了一条离开污染区的路线。

……也是他当初所走的路线。

在有了空闲之后，散兵对着踏鞴城区的布局再次复盘了一遍当初所走的路线，发现这确实是最快远离重污染区域的路线。

而且，他大概知道小安康是怎么被丢下的了——他在能源塔工作人员的名录中看到了，和那孩子容貌相似的两张脸。

能源塔失控后，踏鞴城区的人类在仿生人的引导下，争先恐后地前往联盟高墙，然后在那里经受“消杀”。

没有人会注意到陌生人家中是否留下孩子。

……

在倾奇者漫长的跋涉中，唯有每天十来分钟的通话，是两端孤独的仿生人心中唯一慰藉。

散兵总是语气尖锐，希望倾奇者不要对自己产生太多的依赖。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属于「散兵」的结局。

他似乎忘了，当初指导自己走这段路的“散兵前辈”，也是这般嘴硬心软的模样。落在倾奇者眼里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倾奇者那边的时间来到能源塔失控后第六天。

散兵也曾犹豫过，是否要让过去的自己避开和小安康相遇的路线，以免让倾奇者再度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分别。

但是在得知倾奇者的路途进度后，他似乎是下意识地便说出了孩子所在的位置。

听到通讯那头明显变得鲜活起来的语气，散兵后仰靠在椅背上，冷冷清清地介绍起倾奇者将要遇见的那个孩子。

“人类，男孩。年龄不到十岁。”

散兵的通讯依旧植在体内，因此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一头的动静。

倾奇者加快脚步，用上奔跑的速度，不到一分钟就抵达了之前指定的位置。

听见那一头的脚步声停了，只留下一片寂静，散兵抬手捂住眼睛。他压低声音，语气复杂地通知过去的自己——

“救下他，倾奇者。”

“他将来会死在你面前。这是你注定经历的，来自命运的愚弄。”

“如果你不救下他，他现在就会死。”

窸窸窣窣的声音进入处理器，散兵知道倾奇者正在对男孩进行救治，一言不发地听着对面的动静。

直到倾奇者同他提起改变路线的事情，散兵回忆着那些被自己送进高墙消杀处的人类，嗤笑过去的天真。

最终倾奇者还是把孩子留在身边，并为他取名“安康”。

散兵闭了闭眼，自以为冷漠地提醒着过去的自己：“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