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清目光被烫了一下,微抿唇,探身覆上按键,将男人眸中的暗涌隔绝在轿厢外。
这一晚,司延礼没能回1702室。
他在电话里里交代,边城醉得不省人事,拉着他手不放,嚷嚷着继续喝,不喝不准走。
架不住男人的热情和紧拽不放的臂力,他和程怡月像左右护法一样,一个给他喂醒酒汤,一个给他讲恋爱史。
在他眼里,彼时的边城就是一醉鬼,自然想不到男人话语中的暗藏玄机。
后来,直至过了午夜12点,边城才放他走,而且,出于礼貌和致歉,径直将他和程怡月两人送上了出租车才踅足转身。
挂断电话,沈玄清低“嗤”一声:
“幼稚!”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
“沈玄清,开门!”
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沈玄清将嘴角压得更低了,似没听到声响似的,优哉游哉地做着拉伸动作。
“笃笃笃”
叩门声还在继续,门内的人做了个侧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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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门内的人做了个匍匐拉伸。
声响乍停,沈玄清长舒一口气。
正准备收垫睡觉,却蓦地传来熟悉的男声,似子夜的风啸,刮过心底,激起一阵颤栗。
“对不起,清清!”
“我不该凶你,不该对你说那么粗鲁的话。”
声音还在继续:
“还有——之前的种种,是我不好。”
......
这一夜,一门之隔,一个呢喃自语,一个强装镇定,却共享同一副泛黄的画卷。
少年额角,唇畔,胳膊挂彩,除了不良少年的斗狠以外,还有部分来自于父亲的拳脚。
男人酗酒情绪失控,拿家里的女人和少年出气。
少年双眼通红,梗着脖子,纤薄的双臂将母亲护于腋下。
于是,皮带、扫帚、木棍和皮肉的较量凝成了他背后和胸前的勋章。
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男人,在家庭上自然也疏于照顾,娘俩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成了家常便饭。
实在饿狠了,少年就拿男人的手表换钱,换来的钱,大部分留下当作娘俩的生活费,余下些许几块,拿去打牙祭。
长发齐肩,瞳孔亮过漆黑弹珠的少女,不动声色的接过带着少年体温的纸钞,递给他高于面值的食物或生活用品。
自此,他们之间像是有了默契,一个面做镇定,一个心如擂鼓。
倒不是少年故意占有少女的同情心,实在是囊中羞涩,不吃就会饿得冒冷汗,只能将自尊心碾在脚下。
少女则明知故犯,直到被沈母发现账目不对,剥夺了她的售卖权。
后来,少女带着沈母准备好的保温桶,和少年窝在墙角下,分食一份饭菜。
她将大部分米饭和荤菜倒入了少年的铝制饭盒中,只给自己留下些许绿色和一小角白色。
抬臂的瞬间,少年窥见其胳膊上的青紫,质问她伤是怎么来的,眼底满是心疼。
冷风吹过,少女吸吸鼻子,放下衣袖:
“没事,被我妈给掐的。”
少年舀饭的动作一滞,对上她褐色的瞳仁,那里面有他的影子:
“被发现了?”
“嗯,不让我卖货了。”
半晌安静,风停,阳光洒落,笼罩住两个单薄的身影。
良久,少年启唇:
“对不起,沈玄清!”
少女将青菜塞入嘴中,半截露在外面,像只乖乖进食的兔子,声音模糊不清:
“跟你没关系,你说的嘛,买卖自由!”
少年抬手拿掉她唇角的饭粒,径自送入口中,喉头滚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潋滟饱满的红唇。
少女耳根发烫,微垂着眼皮,继续和那颗青菜较劲。
如冻牛奶般的脖颈微垂,细细的绒毛像羽毛刷一样,轻刷过少年的心底。
后来,少年少女长大,享尽美食佳肴,踏遍山川河流,却没有一顿似屋檐下的青菜和红烧肉那般美味,也没有一处比得上彼时阳光下的屋檐和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