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机加工段的段长,费钟有着在整个机修车间,甚至是这个工厂,没有几个人可以取代的辉煌名头,作为技术革新能手,费钟参加过全国总工会技术革新能手表彰大会,作为生产工人,费钟曾经连续三届当过全省劳动模范。在生产上,他有着几乎所有的工人都没法相比的记录,曾经用三年的时间干过十年的工作量。他辉煌历史是自己的老爸马长军没法别的。如果费钟但凡有点文化水平,早就是厂领导了。
三年的时间,干十年的工作量,在外人来看是了不起的成绩,对于他们这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名堂,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工时定得过高,本来一个小时可以完成的活,给你订了三个工时。一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居然干出三十个小时的活,这本身就有太假的东西在里面,但有时候,工厂也需要这么一个能代表工厂到处宣传的人,对于这其中的猫腻,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计较。
就像虚报产量一样,有的劳动模范并不是自己干了什么,而是计算方法有问题,把那些出彩的事都给你,从宣传的角度,把这些人推上去,而这些人又没有什么修养和文化,在车间里就是横着膀子逛,仗着自己身上的光环,谁都不怕。
正因为过去不讲管理,只讲生产,不计成本的干,车间的产值不低,但是效益没有,甚至是亏损。而像费钟这样的人,他才不管成本有多高,他所做的,就是越快越好的完成生产任务,至于付出多少成本,那才不是他要管的事儿。
费钟对范福明说话也从来不客气,如果自己愿意当这个主任,这个主任就是他的,他才不想操这样心,多赚钱才是根本。
他看着马思骏这个小样儿,对范福明说:“你用这个小子给我当调度?我看他不行,全机加工段十几道工序,上百台各种机床,他懂得多少?他不懂,就很难找出问题。”
范福明说:“不需要他在这方面找问题,他在你的手下为你管工时,现在工时太高了,奖金发的太多了,要把工时控制住。”
范福明也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出了段长办公室。
费钟说话不好听:“马思骏,你给范主任送了多少礼?你一个小车工,屁股一转就过来给我当调度?我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水平,就你这个年纪,我看也没有几个人能把你放在眼里。”
马思骏叫苦说:“费段长,你跟范主任说说,调度我就不干了,我也不想干,你还让我回去当我车工。”
“拉倒吧,你以为这车间是你家的,你想干啥就干啥?范主任把你提拔上来当调度,是让你控制工时,也是想用你。这样吧,那个调度你该当还当,工时你不能给我降低,这些人看中现在这个工时制度才拼命的干,你要是把工时降低了,生产任务完不成,我就让你不好过。”
看了一天的图纸,研究了一天的各工种,各道工序,以及各个机床加工各种零部件所需要的时间,马思骏发现,每个零部件制定的工时,至少有一大半的水分,而这一大半的水分,最终都化成工人的奖金,马思骏觉得自己的头大了好几圈。
费钟一天也不在办公室呆着,快到下班时间才从工房里转了回来,看到马思骏桌子上一堆等着定工时的图纸,揶揄说:“我看你这小子不是没事找罪受?你以为当个调度是什么好活吗?你还不如回你的车工班去开你的车床。可你现在回车工班也回不去了。”
马思骏也想好了,他现在不能回到车工班,只好在这调度岗位上干下去的,范福明把他派到这里,他就要站在范福明的立场上。
“费段长,这些工时定的的确是太高了,往往超过实际所用工时的三倍。这也就是说,一些工人拿的奖金就太多了。”
“你胡扯些啥?你当工人的时候,给你多发奖金你不高兴吗?我这个段长不干别的,就是让这些干活的人高高兴兴,多拿些钱,你说不对吗?”
“对倒是对,可是车间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我说你这小子到这里来就是看这个的?你要是降低工时,这些工人就得劈了你。工时不能降,降了工时,我的生产任务怎么完成?谁还跟我玩活?”
费钟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出去。
下班时,大李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老马,我发现你挺有面子,何大军在厂门口等着你,你走到厂门口吧。”
“何大军在厂门口等着我?他要干什么?”
“我靠,你是不是有病啊?那么个大老板在厂门口等着你能干什么?一定是请你吃饭啊,你给车间当调度,人家大老板都开始巴结你了。”
“别瞎扯,人家拿根汗毛都比咱腰粗,他用得着巴结我?再说他给咱车间1000万产值的活,那是他跟车间谈的,跟我又没有关系。”
“谁都知道何大军在车间的时候跟你关系最好,人家是没忘了你,要请你吃饭。”
何大军请自己吃饭,当然是高兴的事,何大军那是谁?从这个上万人工厂下海出去当大大小小老板有的是,但何大军是这些出去当老板的人中最辉煌的,一年给油田加工石油钻具产品每年到手的合同就是几个亿,人家在机修车间干了几年的车工可没白干,懂得技术,又懂得经营,更懂得在市场上搞关系,那是人人羡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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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李说:“你跟何大军的关系这么好,现在你又是机加工段的调度,你跟何大军说说,别把利润压到这么低。这活加起来连5%的利润都没有,你说这话让咱们怎么干?这些活也让咱们主任头疼。”
“你可别把我放在水里煮,这事儿我不干,这是车间的事,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马思骏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厂门口,厂门口停着一辆豪华奔驰,车牌他是熟悉的,这就是何大军的车。
何大军毕竟是工人出身,发了财也没有太大的架子,看到马思骏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连忙下了车,上去搀扶着马思骏:“我说哥们,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当调度了吗?怎么脚砸成这样?”
“何大老板,我的调度刚当了一天,可我这脚是在水暖车间帮公砸的。”
“你看这叫什么事儿?好,今天你大哥好好的给你补偿一下,你说,全市所有的馆子可你挑,你说到哪就到哪,你说喝啥酒咱就喝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