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自己的土屋,关上院门,来到了村子的路口,情不自禁地向后街的一个油漆剥落的黑色大门望去,大门里静悄悄的,他知道这个屋子的主人还没有起来,而且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女主人。路大力走的时候,云萍还没来得及和他怀上孩子,这样云萍就始终一个人守在这个大院,孤零零地过着有家没夫的活寡般的日子。
在乡下,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或者说是被男人遗弃的女人,一般的情况下都是要回娘家的。云萍是个外来户,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更应该躲开这里的闲言碎语,唾沫星子,可云萍偏不,她的个性鲜明,她说:“我倒要看看那个该死的男人是死着还是活着;我还要让你们看着,我喜欢上哪一个男人,我就会把自己嫁过去,人没影了,我可不是等他,我等着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呢!”
对于他的事,云萍就恨铁不成钢似的用白眼看着他,然后又关切地说:“你个没用的男人,女人走了你就不需要女人?你那个东西算是白长了。到晚上想的时候怎么办?我要是你,总算还是个有名的人,我就几天换一个,就挑年轻嫩绰漂亮的干,捞个这辈子不白活。娘的,这辈子活的是人,可不是为什么别人活的,自己就是自己。”
如果说蔡兰并没有让他怎么了解女人,或者说他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女人自身的野性和魅力,那么云萍才是他走近女人迈出的第一道门槛。蔡兰是粗野的,而云萍则属于豪爽,也许她过去不这样,只是路大力走了后,她过了一段地狱般的日子,突然间想明白了似的。她的豪爽是他这个有些懦弱的男人所没有,更是他所钦佩的。他迈进了云萍这道门槛后,里面的神秘和美妙才是他流连忘返的。
那次在市里看完了演出,逛了热闹的夜市两个人在一家小馆里又喝了酒之后,他才知道云萍并不想回家。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心野了起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忍着这样的煎熬如果还是那样的软弱,那可不是现代社会的女人了。云萍怎么样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在心里有些责怪这个似乎在耍戏他的同村女人。应该说他和云萍还不熟,一个走了妻子的男人,一个男人出了逃的女人,在村子里屁股大个地方如果稍嫌密切就会立刻惹来人们的非议。他多少还是个文化人,他可不想把自己和那些个没文化的乡亲搅和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是云萍事先安排好了的,由不得他拒绝。坐在小酒馆的窗户前望着屋外灯火辉煌喧闹的城市,心里就产生一种别一样的滋味,于是两人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还很少这样地喝过,觉得在这样的夜晚,一颗落寞的心似乎终于有了知音似的。云萍喝了不少酒后脸色更显得红润,也显得更加年轻美丽,他看着那张脸,他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她,于是他就更觉得这张脸的美丽,也更觉得从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从寂寞中迸发出的火焰般的情感。
“人不就是这样,你看多有意思,谁能知道咱们俩能在这里这样坐在一起喝酒啊?如果没有你,我也可能回家了,也可能一个人逛大街逛到天亮,谁知道呢。说不上遇见一个好男人我就和他走掉也备不住,可是满大街也没有一个要把我带走的男人,我也只好一个人闲逛。一个人的日子可真是难受啊,我他妈的也感到奇怪,我主动贴乎男人他们都离我远远的,宁可去按摩房找那些小姐干她们年不干净的身子也不愿意和我靠近一些,我怎么了,我是变得难看了吗?你说呀?”
“你喝多了,别再喝了。”他关心地说。
“你别给我装蛋,就你清醒是不是?你那种清醒有屁用?你装得人模狗样的还不是自己遭罪?自己把自己弄得难受也不找个乐子?我不是男人,有时候当个男人真是不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女人想玩都没个玩的地方。”
他抬了抬屁股,他觉得这个女人可真是变了,不过,他觉得这样的真实并不肮脏,甚至让他有些心酸,他自己何尝不是掩盖着自己内心的孤独,表现着自己人性的另一面,而这又是那样的虚伪。
“你也要走吗?你也讨厌我吗?我求你,你不要走,不要,真的。”
云萍一脸的泪水,这叫他感动起来。
“不,我不走,今天我也不想回去了。”
“你不想去看余韵姑娘?”
“我就不去了,她的义父让我去他那里过节,我说我没有时间。”
“你现在不是还有我?”
“我可不敢想这些……”
“你白长了个人脑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说你断了一条腿?可你的有一个比他们强十倍百倍的手,你的那双手可不是一般的。”
她红润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风情,晶亮的眼睛里泛出水一般的柔媚。女人似水,他这个从小就喜欢绘画,大了又见过不知多少漂亮女人身子的男人,他的感受实在是太深刻了。过去他所见到的女人都是一个个有生命的雕塑,那眼睛,那身段,那属于女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都是那么玲珑剔透。在他们这些手拿着画笔的男人面前,她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而在她们那赤裸的身体面前,他需要的就是自己的画笔和一双不需要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他可以把她们描绘得惟妙惟肖,可他看不到她们哪怕一点作为生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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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分明是有生命的,那颗心分明是在激烈跳动着的,她不掩饰也不虚伪,她是漂亮的,不漂亮的女人在他这个画家面前就是一块石头。男人的脆弱是在女人面前才会充分暴露出来的。多年来,他始终觉得自己还算是一条汉子,还没有让自己在女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现在他同样不承认。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于这个女人产生的怜悯已经转化成了心头的柔情,这股柔情开始在他的心底慢慢的漫延开去。酒啊,你真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你点燃了潜藏已久的情愫,让他那为自己定下的规则迅速土崩瓦解。
他觉得自己的确用不着继续装模做样。他主动拽过云萍的手拉近自己,而云萍的眼睛里突然满含着泪水,慢慢的把自己的整个身子靠向他。
街头的秧歌队伍舞得火暴,脸上直掉粉末子的男男女女腰扭得像陀螺;五颜六色的焰火腾空而起,把世界照耀得一片光彩又迅速归于黑暗。云萍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挽在他的腰,他们变得像一个孩子似的欣喜若狂。两人在星光灿烂的夜晚和人头攒动的街上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最后他才知道云萍已经把他带到一个十分整洁的小旅馆里。
看到他那张惊讶的脸云萍软弱了下来,边哭诉边骂,似乎有着无限的悲伤似的:“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婊子。我和你可是从那个死鬼走后的第一个男人。要想找男人真的很难吗?你以为我就那么下贱?我只是、只是……哇……”
云萍的哭声让他害怕起来,他担心有人听到,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说你这是干什么?她猛地钻进他的怀里,说:“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天哪。我们可是同病相怜的呢。不是有那句歌词么,同是天崖沦落人。”
他紧紧地把她已经滴上泪水的身子搂在怀里。自打蔡兰走后他就没有沾过女人。他似乎在自己的心里已经了断了这样的情愫,甚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虽然身有残疾但生殖系统完全正常的男人,他如今是个心里除了有自己的画和自己宝贝女儿之外就什么也不去想的人。但云萍一身洁白赤裸的肉体塞到他的面前时,他知道自己需要但不知道该怎样地享用了。他又一把推开云萍的身体,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让你喜欢吗?”云萍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不满。
“不,不是这样的,我这是……”
“你这不也行吗?”她摸了摸他。
“不是这个,我是……”
“你害怕吗?你真的这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