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谦早就有一个预感,这个家早晚要出事。
那是个没有太阳的湿漉漉的日子。第三节是体育课。她蹦蹦跳跳地来到操场上。她喜欢踢毽子,大家围在一起,她一气儿能踢好几百个。她刚刚抬起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她的小腹周围蔓延开去,接着她感到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顺着她两条腿的中间向下流淌。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脸顷刻间变得惨白。完了,坏了!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她恨不得变成一支飞鸟,哪怕一只老鼠也好,只要她不在她这些同学们的眼前。
她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有些渴盼着这个日子的早日到来。她的初潮比别的同学来得晚,有个同学在身上干净了之后骄傲地宣布,已经正式迈入了青春期,可她此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仅仅是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她居然看到殷红的血液从两腿之间流到了白色丝袜上。第一次的量还真不小,也许是晚来的原因。她只好并拢双腿蹲了下来。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年轻的体育老师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她喊着,让他站在十米以外。
“你怎么了?”年轻的体育老师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安慰的笑意,“别怕。你是第一次吗?”
她点点头。体育老师说:“让同学给你找苗老师请个假,你就回家吧。喂,你来一下。”他喊着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高兴地跑过来。同学叫李梓,她看了子谦一眼,哇地一声说:“血染的风采。你终于来了?你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她欲哭可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那好。你等着,我去找老师给你请个假。”不一会儿,李梓的身后跟着一个梳着短发的女老师。
“这没什么好怕的,下节课是我的,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来找时间我给你补课。可不要乱动。是第一次吗?”
苗老师英姿飒爽,像她们的大姐姐。子谦点着头。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害怕,只是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一件丑事,羞愧得无地自容。李梓找来一辆出租车,她上了车。
李梓说了她第一次时的窘况,可她根本没听进去。她并不想回家。此刻,妈妈一定在家。想起妈妈,她就皱起眉头。
妈妈虽然有份不错的工作,却从来不用上班。她猜测此刻妈妈一定在家里唏哩哗啦地打着麻将。一想起妈妈经常找的那些人她就愤恨不已。这是些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就是为了寻欢作乐,她不止一次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互相抚摸着的场面,其中就包括妈妈。妈妈的风情和漂亮,让这些男人着迷得无以复加。不知为什么,妈妈越是有着万种风情,她就越是愤恨。如果现在他们还在,她就要把这些家伙毫不客气地轰走。
开了门,屋子里居然静悄悄的,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妈妈竟然没有打麻将。也许是去别人家了吧。她高兴起来,一进屋就脱去了粘上血迹的裙子和丝袜,索性把里面已经污秽了的短裤也脱了扔在地板上,来到浴间冲洗着身体。温暖的水流在身体上飞溅着。那时的她比现在要丰满好看得多。
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响动,知道妈妈在家,也许是在睡觉。她边擦着身子边走出浴间,喊道:“妈妈。”
爸爸经常不在家。妈妈喜欢在这个宽敞的房子里赤裸的走来走去,似乎在展示着绝妙的身材。妈妈已近四十,可一切都堪称完美,似乎比她这个青春少女还要光彩照人。有了妈妈的比照,她也喜欢这样,这是一种完全自由,充分放松的享受。她光着身子向妈妈的房间走去。她要向妈妈报告这个刚刚发生的重大事件。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这都不是小事,何况她这个众人眼中的公主!
她没有听到妈妈的应声。也许昨天打了一夜的麻将,在做着成熟女人香甜的春梦。
“妈妈,你在干什么呀。”
她推开妈妈卧室的房门,她蓦地发现,床上居然是两个人,那男人绝对不是爸爸。妈妈坐在那里,半截的裸体露出被子,慌乱地穿着衣服,那个有着巨大身型的家伙,在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她缓过神儿来,一种从未过的羞耻,巨浪一样向她袭来。
“你们混蛋。江胖子,我要杀了你。”
她的羞耻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赤露着身体,还因为妈妈居然让这个恶心的江胖子上了她的床。一阵遏止不住的晕眩猛地涌上头来。
“子谦,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已经穿好衣服,下床后看着子谦,子谦推开她:“你别碰我。”
“子谦,先回你的房间去。”
倒是妈妈提醒了她。她愤然地摔上门,跑回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那个男人经常到家里来打麻将,是松江实业界迅速崛起的明星,胖胖的,一双永远在笑的眼睛,看上去就不打好主意似的。靠着爸爸在当行长期间给他贷的款,办起了规模宏大的个体长途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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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竟然在暗中上了妈妈的床,让那个帮了他成为富人的小个子饱受屈辱。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可是,她觉得最卑鄙的,还是妈妈!
一股无法排遣的愤怒,让子谦有种就要死去的感觉。她猛地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声,她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妈妈的丑恶和江胖子的卑鄙。自己怎么不在刚才死去?她回到这个家来干什么?她怎么要看到这样的场面?
“你们怎么不去死!”她大声喊着,激愤的怒吼在宽大的房子里发出嗡嗡的共鸣。她听到门轻轻地开了又关上。这是那个男人走了。她怎么没冲上前去在他那胖脑袋上砍上一刀,她真想奋不顾身地拼上去。
紧接着,妈妈走了进来,轻轻地来到她的床前,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
“你滚!你给我滚开。”她叫道。
“子谦,你别这样说,我毕竟是你妈。”
“你不是我妈,你是个坏女人。我妈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女人。”
“妈也是一时糊涂。”
“你不是糊涂,你天生就是一个不知道羞耻的女人!你不但好吃懒做,还不知羞耻。这个江胖子恶心死了,你竟然让他跟你睡。”
“你怎么这样说妈妈!”
“你做得我就说不得?”
“好了好了,这事你可千万别跟爸爸说,说了可就全完了,你爸爸现在正是不顺心的时候。”
“我爸爸不顺心,你就背着他干这事儿?你恶心,无耻,下流!”
她的肚子不那么疼痛了,或者她把它忘了。妈妈好象发现了女儿是为什么回来的。
“子谦,你这是……”
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变得这样丑恶,虽然刚刚洗了身子,可她觉得连自己都龌龊肮脏,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美好的?她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
“子谦,你别这样,妈妈这也是第一次,以后妈妈也不这样了,啊?”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干一次和一百次有什么区别?你让我相信你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我不知道吗?你和多少个男人怎么干都不关我的事。可你别让我看到啊,你在外面就是把自己完全交出去我也不会……”
徐艳秋流出了眼泪,她为女儿找出了衣服换上。
子谦认为自己彻头彻尾的变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家里在表面上居然还是风平浪静。那所高价学校带给她的就是虚荣和攀比,而她在同学中的地位,正在跌入谷底,她只希望家中的安宁和爸爸妈妈的尽量完美。但子谦知道,妈妈并没有因此不和那个胖子来往,而爸爸一旦做了蠢事就一泻千里,倒霉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出现。
她为妈妈担心着。可是,当爸爸知道了妈妈的丑事以后,居然没有发生她想象中的激愤和疯狂,只是更少在家中见到这个小个子的身影。在这个大房子里,那时多半的时间都是她和妈妈在一起,她无时不感觉到从妈妈身上发射出来的难以抑制的骚情。接着,爸爸似乎如法炮制似的,身边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女人,然后就是爸爸又被撤了职,从老干部处处长的位置下来,再也没有回天之力,没多久就一病不起。
那时子谦心中渴望的,就是妈妈在家多呆上一段时间,但家中再也留不住这个风骚的女人,明目张胆地跟江胖子混在一起。江胖子不再是过去那个对爸爸,甚至对她这个小女孩都要点头哈腰的江胖子了,即使在家里和爸爸碰上也蛮不在乎,和妈妈开着粗俗的玩笑。爸爸重病在身,在胖子面前,显得更加猥琐和矮小。
然后就是妈妈做了胖子名正言顺的妻子。子谦也承认,爸爸的确没有可爱的地方,妈妈把得了不治之症的爸爸像丢弃一只破袜子一样扔掉了。爸爸自身的缺陷害了自己,而妈妈那不安分的心性,主动把自己当做男人的玩物。爸爸这样的男人不出事,妈妈这样的女人不风流才是怪事。正是由于有了这些混蛋,她在这个家中,在这个世界上,就开始倒起了霉。
她为此感到万分悲伤的同时,她幻想着,随时把这个世界烧成片瓦不存!她的青春年华,一定和血色有关。她的青春可能就该是血染的青春!
时间好象凝固了,沉的像铅一样。
写了那个电话号码的一个月以后,突然有一天,电话终于响了,渴望已久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欢快地流进她的耳朵。
“嘿,你总算打电话来了。”
“我现在就在你家的楼下,我们出去玩,我罢工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