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们的眼中,鱼才是最重要的,田螺、河蚌、大甲鱼弄不好,其实不太好吃。
加上平时他们都能弄到,都不是那么重视。
而且池塘里面的大甲鱼也就那么十多只,真要分,村里这么多人也是不够分的。
所以是有机可乘的。
张二狗扫了一眼人群,见队长正和几个生产队村干部聊着天呢,就走了过去。
由于车上有三辆自行车,张二狗让二丫先把驴车赶到知青点的房子,等一下他要回去把车子卸车,放到屋内。
三辆自行车,两辆用麻布袋,干草遮盖住了,所以村民们以为只有一辆车,就没那么引起轰动。
陈大光见他过来,也马上笑着迎上道:“小张回来了。”
张二狗点点头,取出一支烟给他,并给点上才道:“队长,今天干鱼塘了。”
“是呀!年三十,养了一年的鱼,过年大伙就图个热呵,把鱼塘干了,鱼一分,三十能多盘菜,好好过个年,吃个年夜饭,剩下的明年招待招待拜年的亲戚朋友。”
“也对!”张二狗点点头,眼睛转了一圈:“队长,和你商量个事情。”
“小张,有啥事就直说呗?叔能帮你的一定帮。”
张二狗笑了笑:“我看鱼塘里有几只大甲鱼,大河蚌,田螺啥的,您是不知道,我平时就好这一口,所以我想要这些食材,是否能……”
“嘿!我以为是啥事了,就这小事你说一声就行,村里人平时就没少吃这些田螺、河蚌啥的,早就吃腻了,你不说要都没人去捡。”陈大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
“至于那几只大甲鱼,村里这么多户人,真抓了也不够分,我可以做主给你。”
张二狗大喜,这就太好了。
不过别把别人的方便当成随便。
农村人朴实,但又不是傻。
有心眼的人大有人在,真把人当傻子看那就失策了。
真闹起来并非好事。
人情世故这东西啥时候都有,适当的给一些补偿才能平息舆论。
张二狗寻思了下后道:“队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就算这些鱼货大家不稀罕,但也是村生产队的财产,我一个外来户,也没给村子里做什么贡献,白拿不好。”
“再说了,我也不能让光叔您难做人,所以我打算拿出一百块钱,您分一分给大家,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也算是给大家的辛苦钱,您看要得吗?”
“一百块钱?”陈大光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张,你哪里来的一百块钱?”
“再说了,就那么只甲鱼而已,哪要一百块,几块钱就够了。”
一百块太多了好不好。
张二狗忍住了笑,不过队长说的也是事实,这年头甲鱼确实不值钱。
没人卖,也不敢拿去卖,这可是投机倒把,会被抓的,为了几个钱,又不知外头的行情,他们情愿不抓,也不知道这个拿出去可以卖几个钱。
连黑市是什么,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做生意。
最远的地方,只去过乡公社的供销社买过东西。
很多老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山。
“不多不多,再说了,这么多人,少了不够分,多了我也没有,一百块钱,要分就分的均匀一点,只有每家每户都有份,大家才会觉得您办事公平,一碗水端平,谁都尊重您,您在村子里的形象也高大上不是?”
张二狗不等他多说,直接取出十张大团结,将一百块钱塞到了他的手里。
陈大光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十张大团结,一时没缓过来,手有些颤抖,也不多说,对他就更喜欢了。
会办事,有头脑,还会为自己和别人着想。
二话不说,陈大光拍了拍张二狗的肩膀:“行……小张,这事就交给叔,一定办的妥妥的。”
“那就有劳光叔了。”张二狗说完,取出了一包还没拆封的红塔山递了过去。
陈大光半推半就,还是收下了。
张二狗还有事情要做,也就先回去了。
把驴车上的三辆自行车卸车,一起放到屋子里面。
数个时辰之后……
陈大光说到做到,带着几个村民,直接把他要的鱼货一起送到他的门口。
除了那十来只大甲鱼,还有一桶大河蚌、一桶田螺,另外送了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鱼给他。
鲫鱼、鲤鱼、大头鱼、还有草鱼。
张二狗也没客气,一并收下。
皆大欢喜。
下面,就是弄年夜饭了。
这个他已经和二丫商量好了,就在她家里吃。
本来陈大光是请他去他家一起过年的,但他还是选择了在二丫家过。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天是二丫、三丫收留了他,这就是感恩。
这次,二狗亲自掌勺,打算给他们秀一手自己的厨艺。
今天,他啥也不想,就想好好的过个年,热闹热闹。
二狗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年都盼望着新年快点到来,有新衣服穿,贴春联,家家户户放鞭炮,那时候生活条件虽然还一般,但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丰盛的年夜饭,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放鞭炮,从村头到村尾,从村尾到村头到处跑。
却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二狗觉得年夜饭不香了,过年也不热闹了。
每每和亲戚朋友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变味了。
不是某某某,就是某某某……
总之一句话,怕你比富,嫌你比穷。
太穷了,别人欺负你。
太富了,别人眼红你。
这也许就是成年人的烦恼吧。
不但要承受生活上的压力,还要承受精神上的打击。
时不时,就会有锅从天上砸下来,防不胜防。
真应了那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起来他在那边的生活,这几年回乡创业,由于经营惨淡,加上疫情和父母、亲戚朋友的不理解,就没有好好过个年。
每年过年,就是鼻子不对鼻子,脸不是脸的。
母亲催婚,父亲的冷言冷语,亲戚朋友的好言相劝,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所以每年过年,张二狗都过的不开心,但又无法摆脱这个境地。
除非他真的和家人断绝来往,当一个不孝子。
这是需要勇气的。
再者说,这对于父母有些残忍。
但有时,人又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考虑。
父母毕竟是父母,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和思想,不能改变他们,只能改变自己。
张二狗想过,但没做过。
也许只是想想,也许是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该自立门户的时候。
永远活在父母的阴影之下,就永远不会有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总之看情况,并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是这样。
话又说回来,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只是他们对爱的方式方法不一样而已。
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十上百载,活在当下,保护好自己,过好每一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二狗都二十九了,在那边还有半年过完年已经三十而立,如果已经娶妻生子,那么他早就和父母分家单过,不至于再让父母操这个心。
张二狗现在在1978有了第二个家,虽然这里没有父母,没有一大堆的亲戚朋友,但这个年也能过好。
二丫一家,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他的家人一样。
虽然这个年过的朴实无华,但是热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才是年,有年味。
少了套路,多了快乐。
小丫开开心心,穿上了新衣服。
二丫、三丫忙上忙下,笑容满面。
老王躺在床上,听着村里时不时的鞭炮声,原本苍白无力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
张二狗为了过好自己在1978的第一个年,拿出了所有的食材,尽情的展现着自己几年下来积累的厨艺,刀工,使出浑身解数,起锅烧油,下锅出锅。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做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小丫蹦蹦跳跳,开心的手舞足蹈,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弯儿。
“狗哥,今年你来放鞭炮吧?”二丫从卧室里拿出一大卷红色的鞭炮交到他的手中。
张二狗非常感谢的点点头,从二丫手中接过鞭炮,不知不觉间,他眼里有了泪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算个啥。”
但还有一句话,“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当二狗拿起火机,点燃鞭炮的那一刹那,火光绽放,“噼里啪啦”,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燃起了新的火花,已经相信自己在1978有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