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长时间的沉寂过后，天空忽而一亮，紧接着，从山顶方向传来一阵轰然雷声。

圆平干等半天，被雷电惊得两手一抖，油布包裹掉在地上。刚好这时，殿门缓缓打开，尖锐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在小和尚听来，美好悦耳得像烟花爆竹一般。

待看到里头静坐如松、眼含笑意的银须僧人时，圆平更是激动得眼眶湿润。

“师……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圆平也不拖沓，当即跪地匍匐行礼，顺手拾起地上包袱，用内衣衬里小心擦了擦，捧手往前一递：

“吉时将至，还望师尊恕罪，请让弟子冒昧……服侍您洗尘宽衣。”

“善，进来吧。”陆全微微颔首。

圆平喜不自胜，起身拿着包裹、食盒躬身进殿，顺手掩上殿门。

陆安全程躺在原处不动，内心纠结半天，直到这时方才散开神识来。

随后，便看到圆平像变戏法一样从食盒中陆续取出茶点、温水、干巾、木梳、铜镜等等器物，手法娴熟、聚精会神地替陆全净身、换衣、喂食……

精准捕捉到陆全满意且似有享受的微表情，陆安心内忽冒出一个极其大胆又恐怖的假设：

“全哥他不会……真要收小和尚为弟子，然后跟他离开，最后把我留在这里吧？”

回忆之前，陆全的那句“那你继续躺着，别出声”，以及更早时候、对自己杀意满满的画面，陆安禁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轰～轰～

雷声再度响起，这次听来，比之前更加清晰且炸耳，仿佛天雷就落在了距离这里不远的某个地方一般。

帮陆全最后穿上簇新亮丽的袈裟，趁他正安静服用粥饭的间隙，圆平透过殿门缝隙看向远处，一抹晶亮火光正好映入眼帘。

回身见陆全不紧不慢地喝茶，圆平面带忧色道：

“师尊，那边三清殿已被天雷轰洗干净，估计很快，会……”

话说一半，一道白色身影忽至，卷起圆平如风一般消失之后，殿内群尸环绕处，赫然又出现了“圆平”的身影。

整个过程突然又迅疾，仿佛只是小和尚身手敏捷，在自己师尊面前耍了个小把戏一样。

对着身下的“无辜身体”，陆安轻念一声“抱歉”，又念了声“阿弥陀佛”，重新回到殿门口，进入陆全审视般的视野当中。

“徒儿，为师赐你法号——悟能，如何？”

“多谢师尊，弟子以后就叫悟空了。”

陆全双手合十，轻念声“善哉，善哉”，随即起身大开殿门。风雨随即灌涌而入，殿内烛火骤灭，幡布飞舞交接。

抬眼望外，更是雷电交加，火光四起。

驻足五息，陆全迈步而出，捡起廊檐下、圆平早已替他备好的大尺寸蓑衣，迅速套上后，正欲步入风雨，却见弟子“圆平”先他一步，早已穿戴整齐，正在台阶下的风雨中等候自己。

陆安尽力模仿着圆平的稚嫩声音，身子微躬，单手虚迎道：

“弟子提前走了一遍，台阶路面略有湿滑，师尊还请慢些。”

陆全也不看他，只留在原地，继续注视着远处的山雷风火。

陆安热脸贴了冷屁股，干巴巴地在风雨中遭了会罪，最后不情不愿地提步迂回，重新回到廊檐下。

“师尊，吉时已到，还请速速……”

话没说完，只见陆全健步如飞，眨眼间下了台阶，又一刻不停地直接没入烟雨当中……陆安看傻了眼。

“师尊实乃……真性情也！”

嘴上赞叹，陆安心内，将陆全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顺带着，也学对方那样，默默伫立在廊檐下，注视远方。

“这么大雨，急个屁啊，淋死你大爷的！”

陆全提着一口气疾行，寻着声响，没一会便找到了平地当中格外显眼的一座金色草庐。草庐从外面看着不大，其内却有诸多僧人的言谈交流声传出——

“这群死牛鼻子不老实啊，熬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