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谢凡已恢复元气,昨日所遇抢劫一事仿佛一场幻觉。便也不再纠结,照旧回家过年。
昨日福顺已收拾好行李。此次行李除了衣裳,谢凡额外带上几篇自己平日所做文章律诗,请祖父点评指导。
临行前,谢凡略一思索,又带上几本时文文集。再加上前次乡试所编撰《乡试录》,最后加上《四书章句集注》。谢凡身为少爷依旧两手空空,一身轻松。书童福顺背着书箱。
因为行李较往年重了许多,福顺忍不住抱怨:“少爷,往年我们回家过年都不带书的。你说带书回家也不会看,所以不如不带。今年怎么带了这么多书。”
谢凡听了轻哼一声,心想:“福顺怎么这么没有觉悟。”正欲开口斥责。
可转念一想,书籍实在沉重,福顺确实辛苦。于是答应出发前再去同庆楼一趟,买几个酥皮点心让他路上吃。福顺闻言,立刻展露笑容,随着谢凡出门。
两人刚刚跨过门槛,便见门口蹲着个少年。衣裳破烂,正冻得瑟瑟发抖。城中不时有些流民乞丐,也许这少年正是其中一员。谢凡不禁有些同情:“这么冷的天,又是大过年的,真不容易。”
谢凡正打算从怀中拿几文钱给少年,那少年却忽然转头望向谢凡。
见少年面庞有几分熟悉,谢凡猛一激灵,正是昨晚所遇贼人!他立马转身关门。心里想着:“昨晚没抢到,这人还真跟我回家拿钱来了啊。”
那少年却猛然起身,又径直跪下,对着谢凡砰砰磕头。
谢凡动作十分迅速,门已关上大半,只留着一条缝儿。谢凡扒着门缝,看少年磕头。只见他磕头十分货真价实,不单磕得石砖砰砰作响,甚至磕得额头汩汩流血。
少年这番操作,着实将谢凡吓得不轻:“大过年的,这是要磕死在门口吗?这可不行,这是张家的院子。”
他只好将门拉开一点,招呼少年:“好汉若是有何难处,不妨直言。学生愿相助一二。”
少年闻言抬起头来,额上鲜血便流淌下来。一张脸上鲜血淋漓,看得谢凡心惊肉跳。少年依旧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对谢凡抱拳,说道:“求少爷收留小人。”
谢凡见少年似乎并无恶意,此时青天白日,小院虽不临街,左右亦有人家。便大着胆子,让少年进门。却不进屋,只留在院中。又嘱咐福顺将门大打开,站在门口,只要情况有异,立刻高声喊人。
少年进得门后,便主动对谢凡交待身世:他今年十六,姓顾。因不曾念过书,也未取大名。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便唤作三郎。家中是浙江都司,宁波卫军户。
前月倭寇上岸洗劫,宁波卫惨遭屠戮。家人尽数遇害,只他一人侥幸逃脱。可顾三郎从此也沦为流民,一路辗转乞讨,来到南京城中讨生活。昨日实在饿得紧了,方才拦路打劫,遇上谢凡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