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北将军挂怀,末将行伍之人,虽久在京师,但身体有松柏之质,到哪也能适应。”冯该欠身道。
陈望看着冯该点了点头,问道:“如今河南沿岸的管城、浚仪两地还未有合适的将领前去镇守,你可愿往?”
冯该腾地从座榻中站起,三角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向着陈望躬身一揖,慨然道:“末将既已追随平北将军前来淮北,愿听任何调遣,遵军中律法!末将愿往!”
众人暗暗诧异,放着手握京师军权的六部尉(相当于卫戍司令)不做,跑来边陲效力。
“好,好,”陈望挥手示意他免礼,接着道:“我目前大部分精力放在洛阳及中原一带,两淮之地由仲祖、仲堪二人主持,将来有军情、粮草等事务可向他二人请示。”
“末将遵命!”说着,他转身又向坐在对面的殷仲堪、毛安之躬身施礼道:“两位将军如有差遣,请派人下令,末将无有不从!”
殷仲堪和毛安之在座榻中还礼,勉励了冯该几句,请他坐下说话。
安排好冯该的工作岗位,陈望对谯郡众文武接着前面的话题又开始讲话,“淮北乃我兖州大本营,望诸公同心戮力,在广威将军、武卫将军率领下巩固发展,不可懈怠。《易》不云乎,‘通其变,使民不倦’,‘变则通,通则久’,‘有德则可久,有功则可大’,我还闻:安安而能迁,民用丕变,念兹在兹,兴言感哽。”
陈望用《周易》的话告诉大家,不断改变民生环境,使百姓不倦怠,有德才有长久,有功才能使兖州盛大,用《礼记》中‘安安而能迁’告诉大家要居安思危。
用《尚书》中的话告诉众人,自己虽在洛阳但念念不忘两淮地区的老根据地,不胜感慨。
“末将、卑职等,不敢懈怠,定不负平北将军之嘱托。”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道。
会后,陈望命毛安之带着冯该熟悉一下兖州军务和规章制度,并把管城、浚仪两地的战略防御思想向他做详细部署。
留下殷仲堪、郗恢两人,继续谈话。
正在这时,辛恭靖上了中堂,禀报道:“平北将军,有来自凉州的飞鸽传书。”
陈望这些天好容易走出了周全战死的阴影,不免又有些伤感起来,以前都是周全负责喂养信鸽,传递消息的。
如今已是阴阳两隔。
接过辛恭靖递过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不禁蹙起了眉头。
殷仲堪不安地问道:“欣之,凉州可有何坏消息?”
陈望把纸条交给了殷仲堪,郗恢也凑过来一起看去,见上面简短地写道:吕光十余万大军在凉州,听闻苻坚已死,长安陷落,在张掖郡金昌城附近停滞不前,担心有所企图。
殷仲堪两道漆黑的扫帚眉也竖了起来,沉声道:“难不成吕光要图谋凉州?”
“吕光贼子,着实可恶,早知不如关闭古丝绸之路,将他阻在流沙之外——”郗恢愤愤不平地说着,被殷仲堪狠狠瞪了一眼,赶紧住了嘴。
这才想起,给吕光大军让开道路,是陈望下的决定,为了西域神僧鸠摩罗什来救治褚太后顽疾不得已而为之。
于是讪笑起来,改口道:“当然,现在也可将其阻在关山和腾格里沙漠之间,嘿嘿。”
换在平时,陈望一定会跟郗恢说笑上几句,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森冷地看了郗恢一眼,低下头沉思起来。
郗恢说的没错,金昌(今甘肃金昌市永昌县附近)位于关山(现祁连山)和腾格里沙漠之间。
只要牢牢守住金昌城,吕光就难以向前一步。
但吕光乃氐秦名将,骁勇善战,诡诈善谋,且十万大军皆乃当年氐秦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陈安的个人综合能力不在吕光之下,但凉州兵马绝非吕光军对手。
他当年亲赴凉州能打败吕光的进攻,是因为凭借着黄河天堑。
陈望脑海中迅速在扫描着凉州地图,忽然记起一个人,杨定。
是时候该让他起作用了。
这个仇池的王公后裔,如果他能回去就任仇池公,统领仇池兵马,渡过黄河驰援凉州,还可一战。
但即便是他去了,统一了仇池境内,组织起军队,也得有个一年半载。
思前想后,他决定暂时不用杨定,于是提笔给陈安回了信,“叔父,务必组织兵力将吕光大军阻于金昌以西,等待援军。如有难处,亦可与其谈判磋商,割西凉的酒泉、晋昌、西海、敦煌四郡,供其暂时屯扎,拖延时间。”
交给辛恭靖,命他速速发出。
然后站起身来,对殷仲堪和郗恢道:“仲堪、道胤,事不宜迟,我得赶紧返回洛阳,谯郡这边就拜托两位了。”
殷仲堪和郗恢赶忙躬身施礼道:“欣之放心,我二人定会不辱使命,舍生忘死,与淮北共存亡。”
陈望站起身来就向外匆匆走去,二人紧随在后,殷仲堪问道:“欣之,您这就要回洛阳吗?”
“凉州不容有失啊,我已有对策。”陈望边走边道。
来到郡衙门前,花弧牵过来紫骅骝,陈望翻身上马,对二人道:“我不要什么生死存亡,只要谯郡这边相安无事。”
说罢,打马扬鞭,向居仁巷奔去。
回到刺史府里,一进前院,正遇到要出门的叔孙建,于是一脸严肃地吩咐道:“去找安同、长孙肥收拾行囊,随我去洛阳。”
叔孙建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心道,洛阳?啊!我们要去洛阳从军了!
心中大喜,抬头看陈望已经进入中院,忙在他身后躬身一揖,高声道:“遵命!”
陈望进了中院,远远看见大家都在,太后老妈坐在中堂上,旁边是三位儿媳妇,还有两个女儿和苻宝、苻锦。
于是快步走过去,躬身向褚太后一揖到地,匆匆地道:“太后,望儿有急事要回洛阳了。”
褚太后手里拿着鸠摩罗什送来的《维摩诘经》,刚给这些女人们讲解着,闻言抬头看向陈望,轻启薄唇,微笑道:“何事如此着急啊?”
陈昉和陈吟一起跑过来,抱着陈望的两条大腿,一起脆声喊道:“父亲不许走。”
陈望弯下腰,把她俩抱了起,微笑道:“父亲公事繁忙,昉儿、吟儿乖,和宝儿、锦儿阿姐在府中一起玩耍啊。”
“夫君才去郡衙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是有战事吗?”呼延珊娇声问道。
陈望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回道:“没有没有,得出趟远门了,拓跋夫人和小涉珪呢?”
“小蔚在厨下指挥下人们备午饭呢,见你回来她亲自下厨了,小涉珪在你书房看书。”谢道韫回答道。
“去把拓跋夫人和小涉珪唤来,说我找他们有急事。”陈望吩咐丫鬟道。
两名丫鬟答应着,匆匆去了。
王法慧满腹疑惑地问:“夫君今日怪怪的,你要带她们去哪?”
“去洛阳。”说着,陈望在陈昉、陈吟粉嘟嘟的腮上各亲了一大口,两个女儿一起大声嚷嚷着:“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洛阳。”
陈望笑眯眯地道:“听话,我的乖女儿,以后再去啊,父亲有急事。”
“你只带她们俩去吗?”王法慧朱唇勾起一抹优美弧线,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望点头道:“是啊,凉州那边有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