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褚太后低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捂住胸口,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和泪水。
良久, 她幽幽抬头,那双杏仁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虽然性情一向温婉柔顺,但骨子里却是高贵的大晋第一女人,根本不会把眼前的司马曜放在眼里。
褚太后转头对田孜吩咐道:“你速速派人把谢安、王坦之,还有桓冲召到崇德宫来!”
我的天啊!
这下可把司马曜吓傻了,她把两位宰辅和这段时间在京的桓冲叫来干嘛?那不是很明显要废了我嘛……
司马曜再也不能矜持了,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急道:“太后息怒,太后容禀啊,弟臣确系稍欠考虑,但弟臣绝无加害陈望之意,他对先帝、弟臣一片忠心,弟臣知道,弟臣只是考虑他乃现如今我大晋最通兵法骁勇善战之人,曾败过鲜卑、氐秦,平息过庾希叛乱,弟臣是想他正值青春年少,建功立业之时,想让他再立新功后,大加封赏,成为国之柱石,弟臣之肱骨,弟臣若有不轨之心,愿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太后明鉴啊……”
看着匍匐在地,叩首如捣蒜的司马曜,耳里听着他赌咒发誓的惊恐声音,褚太后心软了。
她闭上眼睛,几滴晶莹的泪珠从浓密卷长的睫毛中滚落下来。
脑海中仿佛出现了那个宝贝儿子牵着马,顶着大风,走在杳无人烟,遍地狼嚎,昏天黑地的黄土高原上……
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处置司马曜,忽然听到宫门外有脚步声,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是一名宦官,手捧一个灰色布帛袋子走了进来。
来到跪着的司马曜身后,不敢再向前,低低地声音禀报道:“启禀太后,有谯郡书信进宫。”
“快拿来我看!”褚太后眼前一亮,赶紧吩咐田孜道。
田孜忙走上前去,接过布袋,吩咐宦官退下,然后走回,恭恭敬敬地放在褚太后案几上。
褚太后急忙打开布袋,展开书信,凝神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道:
臣,陈望恭请太后圣安,陛下委以重任,密诏臣出使凉州,臣深感陛下器重,为大晋宁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臣出身颍川陈氏,世代忠良,凉州亦为我大晋国土,国有难,臣自当挺身而出,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臣责无旁贷,慨然领旨,以为大晋万千子民之表率,如此,将来会有万万千千子民挺身而出,勇赴国难,为振兴晋祚,恢复河山,以效犬马。
陛下在密诏中曾言及臣可自行决断,但臣意已决,为君分忧,责无旁贷,赴凉平氐。
太后见信之日,臣已离谯,因军务繁忙,未能提前奏禀,请恕臣不敬之罪。
臣从凉州奏凯之时,定回京当面请罪,唯愿太后保重凤体,摈除忧虑,以安臣心。
褚太后看完信笺,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个傻儿子,他难道不知道此去有万般凶险吗?
还来信安慰我,分明是不想让我和皇帝发生争执,生气上火,有伤身体。
褚太后抬起手臂,用袍袖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沉声道:“你起来吧。”
跪在下面的司马曜正偷偷抬眼观察褚太后的表情,闻听此言,忙站起身来,低着头等候褚太后训话。
但没想到褚太后淡淡地道:“事情已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陛下回去歇息吧。”
“弟臣……弟臣望太后息怒,保重凤体,弟臣以后有此类事情定当与太后奏禀后再行下诏。”司马曜小心翼翼地道。
褚太后并未回答,不耐烦地抬手向外挥了挥。
司马曜躬身施礼,慢慢退出了崇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