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宝激动不已,转过身来,双手擎盏举过头顶,高声道:“多谢殿下,卑职没齿难忘!”
三人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饮罢,司马道子将嘴唇撅起,伸向了躺在怀里慵懒的美姬。
美姬张开樱桃小口迎了上去,微闭双眸,吮吸了他嘴里的酒。
司马道子对二人在场毫无顾忌,跟美姬耳鬓厮磨了一阵子,抬起头来,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道:“你们二人先说会儿话,略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撑起和他年龄不太相符的身子,从座榻中站了起来,一手搭在美姬的肩头,另一只手搭在丫鬟的肩头,向屏风后去。
王国宝知道他去干啥了,因为司马道子经常在他面前提及天师道炼的一种仙丹,服用后可使人龙精虎猛,能同时御女数人而不倒。
这一定是精虫上脑,把持不住了。
二人忙站起身来恭送,司马道子转眼就消失在屏风后面了。
坐下后,饥肠辘辘的王国宝迅疾夹了一筷子炖得猪豚肉塞入口中,又端起另一边的米粥喝了一口,快速咀嚼着咽了下去。
只听孙泰淡淡地道:“国宝大人可知陈望西行凉州的路线吗?”
“唔……”王国宝一边咀嚼着一边回道:“孙道长为何对陈望如此关心?”
孙泰森冷的眼眸如鹰一般锐利,看得人有些害怕。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要他死!”
虽值初夏,建康已是炎热起来,但他的声音带着凛冬寒意,令王国宝打了一个寒颤,把嘴里的食物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啥?道长说啥?你为何要陈望的命?”王国宝瞪大眼睛,抬头看向孙泰,不解地问。
孙泰星眸中狠厉的眼色一闪而过,端起手里的酒盏,呷了一口,缓缓道:“陈望设计烧死我师尊及教内数十高人,此仇不共戴天!”
啊……原来如此。
王国宝聪慧机灵,顿时想起在太和四年冬,在广陵公府的中堂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做法道士,原来是天师道的人啊。
但王国宝脑袋瓜子极其灵便,他与陈望的小小过节跟孙泰的苦大仇深相比是天差地别,遂稳住心神,夹了一口鱼脍,蘸了蘸蒜泥,塞入口中,咀嚼着回道:“在下此去谯郡,说动陈望西行,但……此乃陛下密诏,不便透露,还望道长见谅。”
“如国宝大人能将陈望路线告之,贫道及天师道数十万众将感激不尽。”孙泰在座榻中欠身道。
王国宝那日在谯郡郡衙中堂的屏风后其实只听到了前面一小部分,阳夏县到许昌,后面的再没有听到。
但他实在是想让这个在大晋民间以及部分世族、官员中影响力极大的天师道知他一个情。
于是沉住了气,端起酒盏来呷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陈望大破氐秦六十五万大军后,声威日隆,在下此去谯郡耳染目睹,身边皆武艺高强的敢死之士,杀他谈何容易?”
孙泰见他拿捏起来,知他心意,手抚下颌,微笑道:“贫道与琅琊王殿下相交甚厚,颇为投缘,无话不谈,如国宝大人不肯相告,那日后告之殿下,贫道亦自知,只不过与大人再无相干了。”
说罢,他端起酒盏,抬手向王国宝客气地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王国宝迅速捕捉到了话中含义,见今晚场景,孙泰和司马道子确实关系匪浅。
知道自己不能再矜持了,赶忙道:“在下并非不想告之,只是提醒道长要多加小心,陈望身边能人不少。”
孙泰不再搭理王国宝,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起碟中一块鸡肉咀嚼起来。
王国宝俊脸一红,然后叹了口气,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样子朗声道:“罢罢罢,在下历来仰慕天师道,为结交道长,如此,在下就将陈望路线告之与道长。”
“哦,贫道洗耳恭听。”
“在受封第二日,陈望即决定西行凉州,并特意邀请我至地图前商讨并虚心请教路线——”
“讲重点。”孙泰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应该是从谯郡出发先到父阳,再出晋境至阳夏县,再到许昌,再……”王国宝编不下去了,因为他既没有听见许昌后面的路线,脑子里又没有地图,没法编造。
孙泰浓眉紧蹙,不耐烦地问道:“他何日出行?”
“应该……或许是下月初的五、六日吧”王国宝思忖着,支吾道。
孙泰凝神思忖着,边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月初,五、六日,阳夏……许昌……”
忽地从座榻中站起,眼神犀利地盯着王国宝,沉声道:“多谢国宝大人,贫道先告辞了,烦请代向殿下致歉,教中有急事!”
说罢,孙泰也不等王国宝回答,转身向中堂外快步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王国宝摇了摇头,继续狼吞虎咽吃起了案几上的菜肴,心道,这个牛鼻子,刚说完陈望行踪就跑了,嘴上说谢,眼神里分明还有怒意,早知道真该再拿捏拿捏他。
正大快朵颐,听到屏风后传来脚步声,赶忙咽下嘴里的鱼脍,抓起布巾擦了擦嘴,抬头看去。
只见身材微胖的司马道子从屏风后转出,白皙的胖脸上红晕渐消,只在眼圈附近还有些微红。
他似乎重新焕发了青春,笑着道:“国宝,让你久等了,咦?孙道长……”
“孙道长说教中有急事,先走了,让我代为转达。”王国宝躬身施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