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一想,不禁暗笑,桓石虔是陈望的姐夫嘛,遂道:“从竟陵这么快赶来也是辛苦,那他何时来城父磋商援救事宜?”
“禀振武将军,桓石虔在路上就派人来信说只要商量好了,通知他一下,他定当从命。”王恭在座榻中躬身答道。
说话间,军兵们把早餐端了上来,众人早已饥肠辘辘,赶紧唏哩呼噜地喝起米粥。
吃罢早饭,天光已大亮,一身鲜亮铠甲的材官将军滕恬之从县衙外走了进来。
他是一名世家子弟,出自南阳滕氏,祖上最有名的是腾修,曾在东吴和西晋任过职,最高职位官拜司空。
滕恬之二十多岁,细高挑身材,走路有些发飘,身为朝廷委派的中央军统帅颇有些得意之色。
大家见过礼后,谢玄提议道:“王长史,我们到沙盘前商讨如何?”
王恭赶忙站起身来,做了请的手势,大家一起向县衙大堂西侧走去。
众人围拢在沙盘前,谢玄紧盯谯郡周边良久,手指南门外缓缓道:“王猛料定我们的援军从南而来,所以亲自率重兵屯扎在谯郡南门外,东门前夜我有部曲前去刺探,被青州军所杀……”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又道:“东门外也是防守严密啊。”
滕恬之有些不耐烦地接话道:“依振武将军之意,应从哪个方向攻入,难不成我们要长途跋涉到北面攻入?”
田洛和诸葛侃从沙盘上抬起头来,看向了滕恬之,眼神中带出了怒意。
谢玄依旧盯着沙盘,并未理睬滕恬之的不敬,继续道:“氐贼大军有六十余万,如果我们分别出击即便是谯郡城内出兵里应外合,那也如沧海一粟,其他三面敌军都会蜂拥而至,包围我们。”
王恭紧缩双眉,点头道:“振武将军所言极是,卑职也是担心在此。”
只听谢玄继续道:“我们此次的主攻方向应在荆州军的父阳,我北府兵和材官将军所率军马悄悄赶往父阳,与荆州桓石虔部会合,一起全力攻击西门外大营!”
说完,谢玄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沙盘的边缘,震得沙盘中插的小旗倒了一片。
正在全神贯注听谢玄讲话的众人吓了一跳,田洛、诸葛侃忙将小旗立了起来。
王恭手抚下颌,点头赞叹道:“振武将军战术得当,用双掌拍不碎一只充气的皮囊,但用一枚细针就能轻松扎破。”
王忱手指沙盘中的相县和城父道:“这东门南门两处不进攻了吗?”
“非也,我已派哨探得知此二处有氐贼悍将张蚝、梁成日夜在外围游击逡巡,如果东南两处没有动静,他们二人将率部迅速驰援西门处。所以王长史和王主簿你们各率两千人马,在东南两门佯攻策应西边主攻,令王猛、彭超以及张蚝、梁成等部曲不敢乱动。我们主力大军从西门杀入,一举破敌!”
王忱还是有些不解地沉吟道:“各率两千?是不是有些少……”
“不少,你们军兵每个人都各持五六个火把,只需喊杀即可,如果敌军来攻就向后撤,如果敌军撤就再回来,如此反复干扰。”谢玄胸有成竹地道:“二位请放心,黑夜里扰敌,我们在暗敌在明,我们主攻敌主守,他们万不敢轻易全军出击的。”
王恭和王忱不禁心悦诚服,一起躬身施礼道:“一切谨遵振武将军之命!”
谢玄转身吩咐诸葛侃道:“你派人去飞报孙无终,收拾收拾率全军向父阳开拔。”
又对身边的王恭道:“王长史,你们二位谁去相县与孙无终交接一下?”
“卑职愿往。”王恭躬身施礼道:“卑职这就点兵两千前往相县。”
说罢,王恭向谢玄、滕恬之、王忱等人团团一揖,转身快步向堂外走去。
谢玄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道:王恭此人做事稳健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将来前途无量啊。
七日后,谢玄、滕恬之率部四万人抵达父阳。
小小的父阳县城内外塞满了晋军兵将,一时间车水马龙,拥挤不堪。
桓石虔将谢玄、滕恬之迎进了县衙内,三人官职相同,都是五品杂号将军,但谢玄和桓石虔有实职,一个是广陵相(相当于郡守)一个是竟陵太守,三人互相推让一番,桓石虔作为主人坐在了正中。
“久闻北府兵战力非凡,想不到能一起作战,哈哈,荣幸至极啊。”桓石虔手抚络腮黑髯,朗声大笑道。
谢玄微微一笑,高声道:“镇恶兄乃我大晋数一数二的猛将,与您一起杀敌,我也是信心倍增啊。”
大战在即,滕恬之越来越心情沉重,他抬头翻着眼皮沉思道:“奋威将军所带荆州兵马有多少?”
“哦,俺带了两万五千人,”桓石虔大大咧咧地道:“二位想必也知道,年前氐贼大军势如破竹攻破西川,如今荆州防守压力很大,家父还想伺机反攻夺回成都,陈兵巴东一带,所以我没有多少人马调遣。”
滕恬之心中一阵恐慌,眼角跳了两跳,撇嘴道:“算起来我们一共才六万五千人,氐秦仅并州军在西门也得有十万之众。”
桓石虔环眼圆睁,仰头咒骂道:“去他娘的并州军,老子只要厮杀个痛快,管他多少人马!”
滕恬之是非常忌惮桓石虔的,知道此人性格暴躁,勇猛无敌,罕逢对手,于是沉默了下来。
谢玄在旁笑道:“兵不在多而在勇,奋威将军豪气冲天,令在下钦佩不已。”
桓石虔摆手道:“振武将军过谦,俺只是一介武夫,如何战,何时战,还得您来调拨,俺听令便是。”
谢玄忙摆手道:“一起商量,哈哈。”
说罢,谢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西侧墙上挂着一幅地图,于是站起身来,对二人说:“我们到地图前再梳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未尽之意。”
桓石虔、滕恬之也站了起来,三人走向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