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来与我道别的吗?”谢道韫眉眼弯弯,有些意外地笑道。
陈望应道:“是,令姜阿姐,我后日就要动身了。”
陈望疏远谢道韫还因她长得太像太后老妈了,那对清眸流盼的杏眼,那张白腻娇嫩的鹅蛋脸,更还有那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
谢道韫哪里都好,论才学,论长相,论见识,但陈望从心理上总是过不了这一关,觉得她不像自己老婆,倒是像自己的长辈。
“大呆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不过已经跟叔父说过了,我也去校军场送你出征。”说着,谢道韫弯腰从床榻上拿起一个毛茸茸的雪白色长条状物件,递给了陈望道:“这是我给你缝制的貂皮,北方天寒,记得围在脖子上。”
说完,她抬手给陈望围在了脖子上,笑道:“呵呵,戴着蛮合适的,显得脸色更好看了,呵呵。”
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忽地转过了身去。
陈望心中一阵感动,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抓住了谢道韫的手,把她拉了回来,温言道:“我会一直戴着的,令姜阿姐,你也要保重。”
谢道韫抬起脸来盯着陈望,娥眉蹙起,杏眼圆睁,声音很轻但咒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不喊我阿姐?”
“我……”陈望此时由想起了他的前身陈望,会不会是他有恋母情节,一定是有,从小天天在老妈太后的呵护下长大,去了国子学又遇到了长相近似的谢道韫,渐渐互相写起了诗词,唉,这个混小子。
“你是不是在可怜我嫁不出去了,才让谯姐姐出面让我和法慧一起嫁你?”
“不不不,”陈望慌忙摆手道:“令姜阿——,啊,绝对不是,都是阿姐她自作主张。”
“哼,你们姐弟俩的事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一年内不回建康,那就说明你是在逃婚,放心,我会嫁人的,不夺法慧妹妹所爱。”谢道韫昂起细长的粉颈,挑衅地看着陈望,脆声道。
“令姜阿——,咳咳,我是真心钟情于你,我跟你解释过了,你不听,那日晚间在王大人府上晚宴,真是喝醉了,而且是误入了——”
谢道韫打断了陈望的话,“法慧妹妹都跟我说了,而且颇为炫耀,说你为了她爬墙去王侍中府上摘石榴,而且还挺身而出挨了一顿打,好有英雄气概,啧啧啧……”
“酒醉,一时冲动而已,令姜,你不要耿耿于怀此事。”陈望还是不敢直视谢道韫的眼睛,低着头道。
“好好好,你都跟她那样了,今晚进了门都没正眼瞧过我,呵呵,我……我很丑是吧?”谢道韫气极反笑,但她的目光苍凉,悲伤如同冬日里的连绵细雨,冰冷刺骨。
女人在这方面是极其敏感的,她确定,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他的道别一定是例行公事。
“我和她,和你不一样,哎!”陈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心里越发急躁起来。
谢道韫美目顾盼,也不再看陈望,她抬起皓腕,扬手道:“你走吧,后日我们校军场见,记住,一年不回来,我就嫁作他人妇。”
“这又何必呢,北方战事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这时间不能确定。”
“我已经十九了,明年二十了,依大晋律早就该由祠部配嫁了,只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你再不回来娶我,那我真就由他们来做主了。”
“好,令姜,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嗯,就看你了。”
陈望躬身一揖道:“那我走了,令姜,你保重。”
“嗯,我送你。”说罢,谢道韫走过去给陈望开了门,随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听叔父说,令尊当年从军一直到位居三公的太尉,出征时都和军兵吃的一样饭食,你也要学习他老人家啊。”谢道韫边走边道。
陈望心里暖烘烘的,这样的话王法慧可说不出来,遂点头道:“嗯,此言极是,太公曰: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将与士卒共寒暑,劳苦,饥饱,故三军之众,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我记下了,令姜。”
“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前听叔父说起我四叔率兵北伐慕容鲜卑,就是瞧不起军中将领,而且锦衣玉食,导致大败而归,丢弃大军只身跑回建康。”说话间,二人来到中堂,灯火已熄灭,空无一人。
时间已到亥时中,夜色已深,想来谢安夫妇已经睡下了。
陈望怕谢道韫摔倒,抓起了她的手,感觉到温润湿滑, 不由得加了把劲紧紧攥在手心里,低语道:“真是打扰叔父和婶娘了。”
“他们毕竟不是我亲生父母,我以后的依靠是你,陈郎。”黑暗中,谢道韫幽幽地道。
“嗯,我定不会负你,令姜,你回吧,太晚了。”陈望在中院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谢道韫默不作声,月光下,那对漂亮的杏仁眼,如秋水剪瞳,定定地看着陈望出了神。
陈望心下有些难过,把她揽在了怀里,在她耳边喃喃地道:“等我,我会回来的。”
“嗯……”谢道韫发出了梦一般的空灵声音。
良久,陈望放开了谢道韫,躬身一揖后,转身离去。
出了谢府大门,接过周全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不无歉意地道:“老周,又让你久等了,你大可不必整天跟随我,这是建康。”
“孙泰还活着。”周全淡淡地道。
一提孙泰,陈望不由得一愣,是啊,这个贼子亡我之心一直不死,还有个杨佺期,该怎么处置他?
总之陈望是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不管是谁勾搭了谁,终究是走出那一步,即属荒淫无耻,一丘之貉。
“老周,你先去一趟庐江郡吧,给我带个信给辅国将军杨佺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