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土制烤箱(1 / 2)

唐医起居注 贺拔云汐 1970 字 1个月前

听完这些,程子芩的心里又似刚掉进了一块秤砣一样,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憋闷瞬间又再次涌上心头。这该是最典型的“产后抑郁”了吧。从重重委屈的悲声抽泣,到害怕失去的惶惶不安,再到濒临崩溃的想要逃离,最终是心如死灰的绝望赴死。一个女人无法得到爱人的珍视与尊重,一个母亲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自己的孩子称呼自己一声阿娘,在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的朝代,她作为身份最低贱的商女,却又能日日看见如郑观音般的至高无上的贵重,这种境遇和这种境况下,如何能不压垮她呢?更何况郑观音又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完美到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借口可以去恨她、怨她。愤怒和抑郁没有出口、无处可以发泄,便只能攻击自己了。也许换任何一个人放在她的位置上,也未必能比她活得更坚强吧。只能说,在这么一个封建主义时代里,没有门当户对的爱情也和诅咒别无一二吧。

程子芩感叹着,不知为何,她心里对李承宗的怜悯又多了几分。大概是因为可以共情他的悲伤吧。生母出身卑微,自小不被父亲承认,为认祖归宗认他人为亲母,不仅经历过生母的控制和占有欲,继而又被生母一次次抛弃,甚至最终看到自己的生母死在自己的眼前。经历过这样的创伤后,不疯不傻已是难得,他现在仅出现了“创伤后逆行性遗忘”,这已是他的身体能给自己的最大的保护了。可是,不对!他记得自己三岁前曾吃过长寿面,还有他那日看见长寿面时的神情!他的失忆也是装的!唉。程子芩长叹一口气,他们从还都只是孩子的年纪就已经懂得用失忆保护自己和保护家人了。这帝王之间的儿女看起来无比贵重、风光无限,但世上又有几人知晓他们的早熟和早慧也都是不得已的求生之道呢?

“那日之事,除了我与阿娘以外,再无人知晓。还请子芩道医为了东宫上下能务必保守秘密。”李淑韵说道,“尤其是对承宗。有些事情忘记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幸运。”

看来李淑韵还不知道李承宗其实也是装失忆的事。程子芩点了点头,承诺道:“定当守口如瓶。”

“对了,子芩道医缘何会问起此事?”李淑韵问道,她看程子芩如此郑重的样子,不像是仅因为张婕妤那个长舌妇多嘴了两句。

程子芩想了想,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因为她发现了齐王和张婕妤偷情,一切可能都只是他们的阴谋,也不能告诉她她在想办法,避免未来的血洗玄武门,更不能告诉她如果她失败了的话,她们全家即将死无葬身之地。唉,干大事的压力总归是要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先不论秦王李世民是不是个好儿子、好兄弟,但唐太宗李世民确实是个好皇帝,她本无意要改变历史,因为一步错就可能步步错,万一她为了救太子李建成一家,但却害了全天下的百姓,那她岂不是成千古罪人了。但如果说改变历史不会让历史变得更糟的话,凡若有一点机会可以一搏,她都愿意去尽力一试的。

“长洛郡主,我想回一趟东宫。”程子芩郑重地看着李淑韵说道。

李淑韵表情一怔,听出了程子芩的认真,便点了点头,道:“我来安排。”

是日晚,程子芩躺在三清殿西殿的榻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从身旁被子里摸出白日在凝云阁里拾到的那枚鲁班锁看了看,又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之前李承宗送自己的那个带机关的小木盒。两两一对比,木纹、材质、工艺皆一样,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了,还是同一块木料。程子芩放下木盒,又尝试着扭了扭鲁班锁。这个小小的圆啾啾的东西实在是令她找不到突破口,她举起它放到眼前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终决定还是等回到东宫见到了那个人再说。金灵叩了两下门,询问程子芩可还有事差遣。程子芩说了声“没有”,吹灭了蜡烛。

数日后,尚食局司膳通知程子芩说杜尚食向王尚宫报备申请的骆驼乳汁已经送到尚食局了,程子芩听闻后立即开始着手做骆驼奶制糕点和甜品。几天前她已经开动脑筋,在尚食局后院,用黏土和石块垒了个烧柴的土烤箱,今天正好试一试看看这古代土制烤箱比现代电烤箱到底差了多少。

程子芩叫来了两个宫女帮手打蛋,自己分蛋、筛粉、和面,除了重新做了石蜜糖骆驼奶烤蛋糕以外,她还顺便做了夹红豆沙的铜锣烧、蛋黄圆以及烤骆驼奶。女史一人从旁记录,边记边流着口水。程子芩所用的铁质器具皆为皇帝陛下御赐所制。由于唐朝冶铁技术的暂不成熟,所以产铁量非常有限,绝大部分铁矿要用来制作武器装备,民间制作铁制农具时也要受到极严密的监管。所以在这个时代能得到皇帝御赐的铁炊具,实则为一份莫大的荣耀,在尚食局的这些宫臣宫女们眼中,拿着大铁勺或大铁夹的程子芩就和在战场上拿着御赐宝剑奋勇杀敌的将军没什么区别。高阶的宫臣们眼中有一少许嫉妒,而低阶的宫女们眼中则满是钦佩。皇帝有令,御赐铁器仅此一份,非诏不得复制。其实这不仅是为了彰显皇帝对程子芩的看重,更多的原因还在于要从根源上加以限制,避免上行下效,而令全国推广铁锅、铁铲,以致于动了国家兵防武器战备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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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尚食局后院里就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麦香和着奶香和蛋香往四处飘散开来,不仅与尚食内院一墙之隔的北面后宫的院墙下聚集了不少闻香的宫女内侍,就连尚食内院南面在武库值守的卫尉们也不争气的不断吞咽着口水。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当初就不会挤破头想方设法地来干这值守武库、看管兵器的仓管工作了。本想着这儿的工作轻松加简单,特别适合摸鱼,不用像其他的内卫们那样每天要在皇宫里走来走去的巡察,一天下来脚板心都能打好几个疱,可是现实确让他们被啪啪打脸。自从程子芩来到尚食局之后,他们这儿的空气就经常被北边隔壁的尚食内院“污染”,以前还只是在快到饭点时时不时地飘出一些香喷喷的花椒油香气,正好也方便他们就着香气好下饭。可现下就过分了,这离进膳时间还早呢,她又搞出这阵麦香、蛋香、奶香三香合并的香气,简直是想要折磨他们致死啊。

“少卿,这值守的活儿简直没法儿干了。”武库门岗处值守的卫尉抱怨道。

“定心。”卫尉少卿薛万述望了一眼北面尚食内院的方向,挥袖走进武库堂。

太极宫后宫熏风殿,程子芩带着金灵拎着食盒走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才从太极宫东南角走到这偏安于太极宫西北角的熏风殿。再往前走,就要到与掖庭宫太仓一墙之隔的临昭殿了。这宇文昭仪是有多么厌世才会主动要求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后宫殿院做住所啊。也许她也和程子芩一样,多多少少有点社交恐惧症吧。虽然这话除了程子芩自己,别人谁都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