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苏木远远望见门口的府兵,自语一句,快步跟上孙思邈的脚步。孙思邈先入竹舍,上前看清来人的面貌后,眉间反倒变得轻松。
“原来是两位小郡王驾到,十常斋蓬荜生辉啊。”孙思邈拱手笑脸盈盈,完全不似在太原郡王李承宗面前时严肃的样子。
“孙真人好。”李承道和李承德恭敬回礼,毕竟这可是他们兄长的救命恩人,更何况太子妃也时常教导他们,虽然大唐医士的官品低微,但对于佛寺和道观的修士当以“师道”待之。
苏木也依次向两人行礼,接下师父的药箱和自身的药筐一起送至丹房门口的台阶上,然后转身行至厨舍门外的水井前,压了两下抽水泵的长柄,引出水流,打湿双手,然后又拾起旁边小凳上的肥皂涂抹两下,搓揉片刻后又借着流水冲洗干净。这一套动作从子芩双腿恢复能下地后,就开始实行了。据子芩说是为医者者须谨记奉行的“十常斋手卫生制度”。说也确有奇效,至少自此之后他们师徒几人拉肚的频率着实降低了许多,几乎再也不用抢茅厕了。
“这是何物?”李承德目光敏锐,一眼盯上铁质的压水井水泵。
“压水井啊!”陵游介绍道。
“哦,”孙思邈意识到不妥,大唐天下初定,朝廷对冶铁锻造诸事严加控制,十分敏感,遂解释道:“徒弟的一点‘小发明’,找村子里打农具的铁匠帮着造的。”
李承德若有所思。
“这又是何物?”李承道的兴趣倒是在那块滑嫩嫩的肥皂上,看上去似乎和他以往见过的皂粉很不一样。
“那是胰皂。”陵游回答,完了接着吐槽,“宫里来的小郎君怎么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李承道正要继续问下去,子芩赶紧打断。
“用胰油和草木灰做的,田舍人家的玩意儿,郡王未曾见过不奇怪。”虽然子芩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寻常田舍人家填饱肚子都不容易,谁舍得用油脂来做肥皂啊。好在李承道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和她这个“人小心大”的假小娃比起来,智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嗨,都是些奇技淫巧。”孙思邈坚信不能再让他们对话下去,立刻给苏木打了个手势让把子芩和陵游先带下去,继而邀请李承道和李承德进入正居叙话。
“两位郡王一同前来探望,孙某倍感荣幸啊。不如先至小舍饮茶小憩一下,看这天色,少坐片刻再返程想必也不会耽搁太久。”虽然不知道孙思邈这“误会”是不是刻意为之,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他这迎客词说得倒是更像逐客令。把“稍坐片刻”故意说成“少坐片刻”,还暗示对方“不会太久”,岂不是客人还没引进门,就已经着急赶人走了。不过幸好两位郡王都“反应迟钝”,亦或是假装没有听懂。
不一会儿苏木端着陶制茶具和一些糕点走进竹舍正居,然后依次为孙思邈和两位郡王看茶。不同于时下流行的烹盐煮茶之法,十常斋里除了冬天以外就只喝井水泡茶。一来简单,二来更好喝。子芩说过葱姜椒盐花里胡哨的,最是败了清茶的品质,而且又不便宜,实在是画蛇添足。所以,和师父或师兄进山时,她便经常“打野”采些野菊或山茶顶芽之类的,然后像烘焙金银花一样,晾晒焙干密封待用。今日苏木为三人端来的便是去年秋天子芩存下的菊花茶。
“春饮菊花,最是明目。”孙思邈邀请二人共同举杯品尝。二人依次呷了一口,甚是清甜。看来方才子芩在这茶里还添了些许蜂蜜。
苏木再送上沸水后便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