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突然,一个童音凄厉地撕破死寂。
卫庄凌厉地向声音处一望,与此同时,漫天银针暴雨一般向他袭来。他提剑挡下,并不在意,只是直直向女童奔去,鲨齿尚在滴血的剑刃,正指着女童的头颅。
端木蓉几乎心胆俱裂,再来不及抵挡与逃脱,只能一把抱住女童紧紧护在怀里。卫庄作势砍下,剑锋有意慢了几分,果然,一柄剑横飞过来,全力打偏了鲨齿的方向,直钉入一边的柱上。
“端木姑娘,带公主走!”高渐离拼尽全力,向那个方向厉喝道。
从鲨齿下捡回性命,端木蓉也不再迟疑,抱起女童便冲出宫殿。身后一室废墟满地鲜血,都像这一夜深沉的噩梦,避之不及,不敢回头。
高月的哭声已经嘶哑,她亲眼看到,那个人,那把剑,在父亲的身上带出了大片喷薄的血。
蓉姐姐告诉她王宫已经不再安全,要带她去镜湖医庄。可她在和母妃告别后,左思右想,还是想去见一眼父亲,告诉他,自己要去一个别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她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跑回了太子殿,正欲踏过宫门唤一声父亲,就看到了此生的梦魇。
此后一生她都再忘不了那一幕,那个有着白色长发的男人,用一把锋利又怪异的剑,杀死了她的父亲。尽管后来她明白那个人的苦衷,明白那个人的本心,知道了那个人所有的故事,也知道了这一晚所有的真相,可是这一夜给她留下的阴霾,却终究一生都难以消弭。
卫庄没有再追,就那么看着那位小公主哭着被抱走。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当初的那一场刺杀,也是这样的落幕。
他好像也杀死了一个人的父王,也有一个公主,在最血腥的一刻闯了进来。她也在流泪,也在悲伤,而他同样这么漠然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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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女童......她是燕国的公主,是焱妃最放不下的女儿,是前一刻还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王室贵胄。她的年纪,又比那位公主小得多,那一幕,不知又会让她恨他多少年。
若是让焱妃知道他给高月公主留下了如此阴影,焱妃恐怕会当场咒杀他的。
半晌,他提着剑,捡起地上的包袱,走了回去。
太子殿毁了大半,高渐离与班大师奄奄一息,而燕丹倒在血泊中,尤为惨烈。他面上至颈部被鲨齿劈出极深的伤口,血流如注,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似难以生还。
他还有最后的一分气息,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无力再做任何动作。
卫庄打开包袱,手一扬,那件流光溢彩的孔雀羽披风便盖在了燕丹的身上。华丽的雀羽沾了浓重的鲜血,光彩一寸寸消失,而燕丹看着身上的披风,渐渐失了光芒的眼中,突然又挣扎着凌厉起来,“你......你将绯烟......”
卫庄冷漠地看着他,“她最后惦记的事情,是将这件衣服给你。”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伤得了她......”燕丹剧烈地喘息起来,似是突然有了极大的痛苦,“她与流沙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不,她也不会输给你,我知道的......她没有对手,谁都动不了她......”
他喃喃着,不知是说给卫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透过眼上的血色,他所看到的鲜红的世界里,雀羽只有暗淡的颜色。他深信那个女子鲜有人敌,可此时此刻,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却在他心中疯狂叫嚣着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