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死魂牢底层,也就是那间所谓的中央控制室。赤练对此处熟悉得很,秦兵开青铜门时,她暗暗用张良当年的方法观察了一下,发现门锁果然还是那套天干地支五行算法。
又是故地重游啊……
她与这座死魂牢真是有不解之缘,无论身份如何变换,总要进来一趟。
秦兵并未缚她手脚,只是锁上了青铜门,由得赤练一个人留在石室内。石室里只有一盏烛火,甚为昏暗,赤练左右打量,正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时,却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坐在角落处——
昌平君。
赤练着实被吓了一跳,半晌不敢动弹。
“赤练姑娘。”反倒是昌平君站了起来,温和地向赤练行了一礼。
“实不相瞒,我虽做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却也从来是怕鬼的。”赤练干干笑了两声,“大人下次见我,麻烦站个明亮的地方。”
“是我唐突了。”昌平君一笑,“惊扰了姑娘,抱歉。”
这样的昌平君,与方才那个趾高气昂的秦吏又分明是两人,赤练看着他笑得温文无害,不免又想起了那一次鬼谷的初见。儒雅的,傲气的,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昌平君。
“方才情势所迫,多有得罪。”昌平君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方席子,坐在上面,又伸手一邀,“在姜玺面前,我总要严厉些。”
“大人不愧是秦王近臣,做起官威来也是有模有样。”赤练也跪坐在席上,与昌平君面对面。
“流沙的眼中,何时有过所谓近臣的位子,我在姑娘眼中,不过一个雇主,岂敢以大人自居。”昌平君和煦一笑,“姑娘称我为先生便好。”
“好。”赤练也一笑,“先生。”
“姑娘今天回来,怕是免不得要在此处多留几日了。”昌平君端正坐着,看着赤练,“恕我直言,据我所知姑娘前几日已经离开了郡守府,为何今天又要回来?白凤就在城外接应,姑娘要离开,本是易如反掌的。”
“若我离开,先生准备如何平息这一次新郑的动乱?”赤练不答,却反问。
“这一次动乱震动秦王,我虽不能说出流沙,却也总要找个承担罪责的人。”昌平君说道,“斩几个煽动的逆贼,再处置一下此地官吏,只要流沙撤出,动乱自然就平息了。”
“那这倒霉的官吏,可就是颍川郡守姜玺?”赤练神色不变,又问道。
“姜玺身为郡守,自然难逃罪责。”昌平君也微微地点了点头,“动乱蔓延,他负首责,我此次来,也是要将他押至咸阳,听凭秦王发落。”
烛火的光映在赤练眼中,明明灭灭,看不清她的眼神。她定定地坐了片刻,才抬头,对着昌平君一笑,“我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昌平君微一皱眉,目有疑惑,却还是没有说话,静静等着赤练的解释。
“先生初来乍到,怕是还不了解姜玺。”赤练慢慢说道,“此人单纯固执,迂腐鲁莽,虽然不如一般官吏人情练达,却着实有一番为国为民的心肠。对于作乱之人,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用道德情理教化,即使是我这般恶名在外的人,他也不曾施以酷刑峻法。至于对颍川百姓,他也十分仁慈,除却此次流沙作乱之案,新郑在他治下从未发生过什么恶劣事情。这样的官吏,若是因为先生与流沙之间的谋划而成为牺牲品,赤练觉得,着实可惜。”
半晌,昌平君才开口,“姑娘这是在为姜玺求情?”
赤练一顿,许久,才一点头,“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