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从剧烈抖动到彻底报废的时间很短,就够佟遥写这么几个字,连名都没来得及署,真让她署,她也不知怎么下笔。爱人还是妻子?又或者……小情人。
一片火光炸开后,就万物归于寂静了。她想她终于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1、
佟遥知道,梁桦琛一直爱着另一个人。
他房里有幅画,常年打理,始终如新。画的是个女人的背,光裸细腻,蜿蜒有致的脊骨尽头,有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亮眼提醒看的人,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这颗朱砂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佟遥和梁桦琛在一起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少女大好的年华里,总对很多人很多事抱有莫大的希冀。
她对梁桦琛就是这样。
她记得那时候她还很爱梁桦琛,爱这个用一串糖葫芦便把自己唬走的人。
佟遥和梁桦琛认识在三月吧,草长莺飞的江南,有个俊朗的青年来买她的油纸伞。
“小姑娘,我没带钱,用这串糖葫芦换你一把伞,好不好?”
江南烟雨迷人眼,烟雨里的俊秀青年迷乱人心。
佟遥点点头。梁桦琛便拿走了她的伞,也不止拿走了伞。
那段时间,她写过很多江南桥头关于伞的故事,对象却不是白娘子。
2、
少女悸动来得突然,但那个年代,四处都是逃亡的人,命运和命运相撞得稀松平常。
佟遥也不是那会为一把伞舍去千年修为的傻女人。
那个少年只占了佟遥一页日记,她以为这段故事早在江南桥头结局。
九年秋的时候,佟遥去上海一家出版社写稿,长相清秀的少女,笔下却尽是辛辣讽刺。
父母在早些年一场空袭中不幸去世了,后来没多久,弟弟就染了疫疾。孑然一人后,佟遥想着,自己活着没意思了,就活些意义给别人。
有人骂她,也有人捧她,还有个拿着所有她撰写的报纸的人在找她。
梁桦琛出现在她报社楼下的时候,说实话,佟遥吓了一跳。
入秋梁桦琛穿了件薄羊驼风衣,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比起初见的随性,此时眼前人显得儒雅庄重了许多。他递来一把香水百合,对佟遥说,“我们江南见过。桥头,借伞。”
佟遥当然记得,能再遇到梁桦琛像是场命运故意为之的邂逅。
她向来不信命运的,但她喜欢那株香水百合,便接了过来,礼貌寒暄,“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住上海?”
“没,”梁桦琛戴着那时候最流行的眼镜,举止始终保持着恰好的礼貌,他说,“路上车多,我可否请佟先生喝杯咖啡?”
上海滩的咖啡不便宜,一杯能用去佟遥半篇稿费,她不常喝,也嫌苦,搅着融刚放进去的方糖,听梁桦琛说话。
梁桦琛说他是从北平过来的,他问佟遥还记不记在北平日报上发过的一篇文章,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故事写得那么好。
“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照片了,”梁桦琛儒雅端起咖啡,说,“费了气力才收来先生所有作品,带来上海找你。”
欣赏至此,有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