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走后,李氏双手颤抖地拆开那个大信封,一看,原来在朝中任翰林学士的文龙,外放为广州刺史。一个多月前,他走马上任来到广州,自然而然地向前来迎接的新州知县打听卢行瑫的情况。当他听说老友早已在五年前撒手归西,甚是惋惜。尤其是当他得知卢氏遗孀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惠能艰难度日之时,更是不胜唏嘘。所以,他来信请李氏夫人带着儿子到广州去,与他的家人住在一起,他要替死不瞑目的老友担负起抚育后代的责任,供慧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继承卢家源远流长的传统门风。
这真是下冰雹落下了雪花银,好事从天降。然而,除了教书先生,村里有身份的长者们异口同声,都反对惠能母子去广州投奔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就是么,不是至亲,又从未谋面,如何敢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你们孤儿寡母,到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李氏的长兄、惠能的大舅舅,更是强烈反对:“你们又不是快饿死了,为什么要外出逃难?”
李氏说:“大哥,看你说的什么话呀!文龙是行瑫的同窗好友,他信上说了,就像亲儿子一样对待惠能,我们娘俩的吃穿用都由他供应。”
“这还不够丢人的?你一个寡妇,却长期住在别人的家里,人们会怎样说?你若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家里揭不开锅,就搬回旧朗村,到我们家去住。”
李氏问道:“大哥,你能供能儿上学堂读书么?”
“这……”大舅吭哧了几声,又说“就咱们新州县这个土地方,千年万代也没出过什么翰林、进士,人们不是也活得有滋有味吗?”
“是啊,是啊,”长者们也附和说:“就咱们新州县这个土地方,千年万代也没出过什么翰林、进士,人们不是也活得有滋有味吗?”
李氏一把将惠能拉了过来,将他推到众人面前,好像郑重宣布什么似的说道:“他,姓卢,叫卢惠能,是卢行瑫的儿子。而卢家,千百年来一直是书香门第,历朝历代都是名门望族。卢家的儿孙,如果沦落得目不识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有知,定会不安!将来,我有何颜面去见先夫?我……”
张柬之背诵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释如、一定,“你们听听,能母为了能给儿子创设一个供能儿读书,将来考取功名,继承卢家源远流长的传统门风,此举多么的感人至深。”
“是啊!是啊!那后来又怎样了?显然,一定被张柬之声情并茂的背诵感染了。
张柬之接着又背诵:
说到后来,李氏已经泣不成声。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举家搬迁,毕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文龙大人虽然表示,慧能母子在广州的衣食住行一切由他供给,李氏还是想筹备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而他们家,能变现成钱的东西,就剩下二亩薄田了。
急切之际,也找不到合适的买主。再说,李氏也想等地里的这茬庄稼收割了之后,换一些盘缠。一拖再拖,等到他们娘俩准备完毕,真的上路的时候,已经是夏末时节,距离文龙大人的来信,已经过了小半年时间。
从新州到广州,可以乘船沿新兴江顺流而下,经肇庆,入珠江,一路顺水顺风,十分便捷。但是,乘船的花费,岂是惠能他们娘俩所能筹集到的。再说,就是卖地的钱和船费,他们娘俩也舍不得拿出来。于是,惠能母子计划沿着乡间小路,取道高明、佛山,步行到广州。
山村里几乎所有的乡亲都来送行。惠能的舅舅自然也赶来了。他给小外甥带来了一些偶然从深山里摘到的罕见的野生荔枝,果大,肉厚,分外甘甜。惠能不肯独自享用,就三三两两分给了所有的人。到最后,他手中仅仅剩下了一颗红红的荔枝。品尝过野荔枝的人都回味无穷地咂着舌头,说是从未吃过这么鲜美的果子。惠能看了看手中的最后一颗荔枝,略微思考了一下,没有将它吃到肚子里,而是要把它种在院子里。张柬之意味深长地:早几天,老夫慕名而去了龙山国恩寺参拜六祖惠能,见到龙山国恩寺旁六祖惠能当年在这里种植的荔枝树。
一般来说,大凡荔枝树经过一百几十年之后,已是耆耆老矣,难于再结果实。说来奇怪,国恩寺内,六祖惠能亲手种植的那棵荔枝树,任风狂雨暴,雷轰闪电,经历了一百几十年,巍然屹立,仍然蓊翳繁茂。据当地人介诏绍:每当荔熟时节,累累果实,挂满枝头,红得诱人,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佛荔圣树”。
再说当时惠能的舅舅却说:“傻孩子,荔枝是需要压条才能繁殖的,这样是种不出来的。”
惠能问:“舅舅,你种过荔枝么?”
“没有。我是听老人们说,荔枝不能播种。”
“你没试过,怎么能肯定荔枝不能实生?再说,既然这种荔枝很特别,很好吃,它一定能生长出来。”
舅舅一愣:这个小外甥,脑瓜子里的想法很玄妙。他看着惠能将荔枝埋进了泥土里,说道:“惠能,就算这种荔枝能发芽,能长成大树,能结上果实,你却就要走了,也吃不上啦。”
惠能笑着说:“我吃不上,你们大家却能品尝呀。”
一年之后,小惠能播种的荔枝真的破土而出了。从此,岭南人知道,荔枝繁殖,除了压条、扦插之外,还能实生。60年之后,中原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颁下诏书,将惠能的故宅敕赐为“国恩寺”,这棵根深叶茂的荔枝树,为建造寺院的乡亲们撑起了一片绿荫。一百几十年之后的今天,六祖惠能亲手种植的荔枝高达18米,需三个大人才能合抱。它至今依旧年年硕果累累,泽润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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