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重宝,若无人知晓,不啻于锦衣夜行。
所以,第二天,李老板悄悄将字画店的二掌柜叫到自己的当铺里,请他欣赏这幅传世名画。
果然,当那摄人魂魄的画面在二掌柜面前徐徐展
开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惊赞:“稀世之宝也!”
然而,当他的手指无意中触摸到装裱材料时,嘴角下意识抽搐了几下,眼睛不再紧紧盯着画面,而是反复观察着装裱的绫子。
最后,他的脸上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微妙神色。
李老板心中“咯噔”一跳:“难道这幅名画有什么问题?”
他再三追问,二掌柜才指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装裱材料虽然像是旧绫子,但这种绫子,是十多年前出产的。十年前,他装裱字画时,都是用这种绫子,对它十分熟悉。尽管作伪者将它进行了古化处理,从色彩上难以辨别,但它质地依旧,所以当二掌柜用手触摸时,察觉出了破绽。试想,三百年前的字画,如何会用十年前的绫子装裱?”
李老板犹如当头一泼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维才像冻僵了的蛇,缓缓苏醒过来。二掌柜呢?早已不见了踪影。
五百两雪花银就这样打了水漂,而且连个响声都没听到。李老板不甘心,径直找到了顾大人的府上。
“什么?我们顾府会借当?你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是故意来败坏顾家的名声的吧!滚!若是我家少爷知道了,看不打断你的狗腿!”大管家一顿臭骂。
顾公子的那个跟班,更不承认曾经到过他的当铺。
试想:有哪个小偷会坦白自己光顾过的地方?
李老板不但没有讨回银子,反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而且,连那幅赝品上的美女,似乎也在对他发出嘲弄的微笑……
笑,笑!让你笑!
李老板发疯似地扑了过去,用剪刀将那美女的脸庞剪得稀巴烂,又将她付之一炬,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本来,他不过损失了几百两银子,而他的一时冲动虽然痛快,却招来了家破人亡的灾祸——
当李治文带着那原封未动的五百两银子出现在他的当铺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了,自己落入了一个蓄谋已久、精心设计的连环套里。
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幅《维摩诘像,都是整个骗局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勾起他的贪欲,进而利用他的贪婪,图谋他的整个家业。
他心如刀绞,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然而,李治文却又在他流血的心上撒了一把盐。
李治文说:“李老板,几年前,当你用花轿将我心爱的玲妹强行抬走的那天,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你加倍偿还!所以我不但要接收你经营了几十年的当铺,还要玲妹重新回到我身边!”
李老板走投无路,如一只丧家之犬。他精神恍惚地在江边徘徊。
入夜时分,游弋在江中的画舫,停靠在岸边的楼船,花烛点燃,彩灯齐放,照亮了夜空,映红了江面。
李老板在水中看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奇幻世界。他伸出手,慢慢走入其中……
李治文如愿以偿得到了李老板的邱县当铺。然而,玲妹却决然离开了当铺后院。并且她很快就嫁给了木水。
要知道,李治文之所以费尽心机图谋李老板的家业,主要是为了得到玲妹啊!
谁知玲妹不但没有欢天喜地投入他的怀抱,反而视他如蛇蝎,恨他如魔鬼。
更要命的是,整个邱县生意圈子里的人,都不再与他来往,更谈不上买卖交易。
连周围的邻居,也像躲避瘟神一样,老远便避开他。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有了钱,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反而像是惹得鬼缠身。
缠上他的,产品滞销还有李老板的儿子——杀父之仇,破家之恨,夺财之怨,人家当然要报。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邱县当铺燃起了熊熊大火。炽烈的火光映红了半座邱县城,照亮了整个夜空。
然而,人们只是远远观望,没有一个人前去救火。
整个当铺连同后面的家人居住的房屋,全都化为灰烬。李治文呢?有人说,他已经在大火中烧死了;也有人说,他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侥幸保住了性命,为躲避李大少爷的追杀,不得不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