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见了于景,不待寒暄,开口便劝着她速回永安。
见于景怔在原地,陆灏语气已有了些不耐烦:“我听闻赵老大人近来身体不佳,赵姑娘既然为人子,也该回去在床榻前尽孝才是。”
于景抬眼,撞上了陆灏绯红的官袍。他既是太子妃的叔父,又是扳倒固安郡王的功臣,理所当然成为了靖顺帝派遣来玉凌关督军的大臣。
靖顺帝还要用宋隐,更何况太子已坐镇永安,赵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碍,陆灏这话还威胁不了于景。
“兴国公府老夫人耄耋之年,陆大人不以老母为念,不远千里前来边关为陛下分忧,想必是明白忠孝难两全的道理,既是陆大人明白的道理,我自当效仿。”
出口的话是理直气壮,可于景心里是发虚的。兴国公府是和靖顺帝坐上同一条船了,那宋隐的后背只会更加凶险。
陆灏冷笑着抬手止住了于景的话:“赵姑娘这是要执意为难本官了?”
“陛下既无旨意勒令小女回京师,而是令陆大人——”于景的眼神掠过陆灏身后的白应卿,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而是令两位监军御史问询我是否有意回永安暂避边境战事,此番实乃陛下垂爱,我既深受陛下恩赏,自然是要为陛下在边关分忧的。”
见于景态度决然,陆灏似笑非笑哼声道:“赵姑娘是执意不肯回去咯?”
沉默了许久的白应卿在瞬间权衡了利弊,温声劝道:“太子殿下说赵姑娘留守玉凌关,实乃为朝廷大安民心,陆大人切不可言重了,反叫赵姑娘误会了陆大人的一片好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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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应卿的话算是提醒了陆灏,这大朔终究是太子的,而眼下被自己逼迫的正是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一点他比那个被蒙蔽了双眼的侄女更清楚。
陆灏见两人一前一后架住了自己,只得顺着白应卿递来的台阶下去:“陆某还是劝赵姑娘好自为之吧。”
说罢拂袖重新登上了马车,还未站稳,忽然又转身笑道:“广平郡王对赵姑娘一片情深,这是在永安都是美谈——”
陆灏故意顿了顿,玩味地瞧着于景,“王爷在前方杀敌,若是赵姑娘不能平安,恐怕王爷也不会放心呐!”
于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这大概也是靖顺帝的意思。若自己不肯回去做牵制宋隐的棋子,那宋隐的敌人不一定只有戎人。
被藏着的命门被陆灏精准拿捏,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才抿嘴扬声说:“陆大人既知玉凌关是宋隐在守着,也该好好为陛下和东宫分忧,竭力尽好臣子本分。”
……
马蹄声渐渐远去,但勒在于景命门上的弦越来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阿凡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们在王妃这儿讨不到好,势必是要去为难王爷了。”
见他失言,阿鸿赶忙干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
于景坍了脊背,颓然地靠在墙上:“不必劝了,我势必是要回去的。”
言语里不难听出别无他法的疲惫。
“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凡自知失言,紧忙上前劝阻道:“您若是回去了,就又成了靖顺帝拿捏王爷的软肋了。”
见于景两眼发愣,阿鸿忙也追着劝解:“王妃若是真的回了永安,兴国公府恐怕是不能放过您的。若是您有些三长两短,王爷在这里恐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于景鼻子一酸,千斤橄榄压在舌上,微张的口又阖上了。夕阳穿过黄沙,拨弄着屋檐,宛如神明的手玩弄着命运的天平。只是这一次,两端挂着的是自己和宋隐的性命。
“三日后我就启程回去,这事先别告诉宋隐。”
“王妃……”
于景抬手止住了两人的话,含笑分析利弊:“靖顺帝不会让我死的。”
“可是靖顺帝时日无多,太子妃那边又势大,您若是在宫中……”
二人哽咽着,想起了无辜惨死的代安王妃。
“那我就更不能让兴国公府和靖顺帝坐上同一条船了,或者说在同一条船上坐稳当了,”于景含泪一笑,已然下定了决心,“既然躲不过是非去,那我就亲自去灭了这些搅弄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