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马匹,赵珏看不见她的表情,可这数日相处赵珏总仍然觉得沈清很古怪,因为他时常能看见她自言自语。
正沉思着,那边沈清还没绕开马走过来,赵珏便被突然出现的人一巴掌拍在了背后。
来者冒冒失失,大声道:“赵哥!你回来迟了!”
赵珏一怔,回头望去。
少年精瘦,瞧着有些机灵,刹那捕捉到了赵珏方才视线投去的方向,下一瞬便看见牵着马缓步而来的碧裙女子。
便是这一眼,少年双手捧着心口,长长地哇了声:“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赵珏脸色一凛,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眨巴眨巴眼,立刻明白过来了:“我说你怎么回来迟了,原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赵哥,你是不是又英雄救美去了?”
赵珏抬手便捂住了少年的嘴,警告道:“别乱说!”
而后歉然地朝沈清看去,见沈清没有生气,这才解释:“这位沈……沈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挣脱了赵珏的手,少年惊诧地啊了一声:“什么?!你说她……她,救你?!”
赵珏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如若没有沈清,他扛一扛也能熬过去,不至于死在了不知名的深山野林里。但也是多亏了沈清的那两张符,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愈合了,便是那些深可见骨的地方也都结了疤,甚至还能骑马回来。
赵珏三言两语解释了他晕在沈清屋子前被沈清救起,却没说起沈清的符,只道她用良药吊住了他一口气。
少年以为沈清不是术士,而是医士,连忙肃然起敬。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火里来水里去,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一个不查小伤口也能感染,一场热病便能要命,大夫是他们最敬重的存在,半点玩笑开不得。
莽撞的少年连忙对沈清行礼:“对不住沈大夫,是我口无遮拦,多谢您能救我赵哥。”
沈清瞥了赵珏一眼,再看向这位少年,最后目光落在镇子街道上。
百姓来来往往,偶尔有几个人的赵珏与少年的人朝他们投以善意的微笑,再联想这镇子前后无人,越过两层山才到的位置,沈清心中已有数了。
“小事,不必挂齿。”
反正她也算机缘巧合,救了自己的债主一命。
且她这债主,似乎身份还很了不得。
赵珏将沈清安排在了这间客栈内,他都与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了,也就不必装作只是途经此地的样子,待吩咐完客栈注意事项后,这才提着少年的脖颈叫他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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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名叫小黎,被赵珏警告后还不以为然:“她长成那、那样!我哪知道她竟是个大夫。”
赵珏听他这样形容,眉头都蹙紧了:“那样是哪样?不许乱说话!更不许乱盯着人瞧!”
“那你为何要盯着人家瞧?”小黎顶嘴。
赵珏语塞,他要如何说因为沈清身份特殊,其实她不是大夫,而今又到了人多眼杂的地方,他盯紧点儿,是生怕她又掏出一张黄符来显眼。
小黎哼了哼,故意道:“我知道,赵哥你看上人家了。我就说嘛……大夫救你一命,何故要带在身边,还要带来镇子里,原来你别有用心。”
赵珏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将小黎一丢,小黎也知自己闯祸了,抿嘴沉默着认错。
赵珏冷声道:“自己去领罚。”
“是。”
待人走后,赵珏才脚步微顿。
他也不知沈清为何要跟着他,她很神秘,不是他这种人应该沾惹上的,可她又很直爽,总给人一种会被人骗得倒数钱的感觉。
事实证明,赵珏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
沈清身无分文,客栈是赵珏给安排的,但他当时身边有人便没多说,急着回去见人报信。一个小会结束后赵珏便匆匆回到了客栈,生怕再有哪个如方才小黎那般误会了沈清身份的再来捣乱惹事。
客栈里是赵珏的人,知道沈清是赵珏带来的,加上沈清那般姿容相貌,果然想歪了沈清的身份,还特地请了个妇人意图贴身照顾她。
“茹大姐被赶出来了。”掌柜的说这话时,脸色有些难看:“她倒是没说什么狠话,还笑,只是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赵珏一时无语,都不知该如何提醒掌柜的。
茹大姐是客栈后厨庖屋里干活的一个大婶,平日做事利索,可到了她这把年纪的女人难免啰嗦。赵珏可以说是吃她的饭长大的,她自诩这个身份,对身无分文来路不明的沈清总会多几分唠叨,说着说着,话的味道就变了。
掌柜的还说那沈清气性大,因为茹大姐站在她门前嘀咕了两句,小二再去送饭她就不肯吃了。
赵珏心道,果然还是出了事,不过还好,听掌柜的意思她并未真正发火,否则也不会住下了。
赵珏犹豫着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啊?赵爷、这、这样的你都看不上了?”
掌柜的那眼神明晃晃地说着,如若这样的女子他都看不上,那他这辈子合该娶不上媳妇儿了。
赵珏自认年轻,却也不算年轻,像他们这种过了今天或许就没明天的日子,好些人家为了传宗接代,十八岁孩子都会叫爹叫娘了,赵珏而今二十三了,仍旧孤身一人。
掌柜的也学着茹大姐的做派,打算好好教育一番赵珏,结果赵珏用巧劲儿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旋了个身,叮嘱道:“重新做个清淡点的送过来。”
然后便阔步朝沈清住着的小屋过去。
雨停了两日,可因连续一个月的雨,道路上仍有积水,后鞋底踩上去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赵珏的鞋底磨软了,反而降低了雨声,轻巧地走到了客栈后院的住房门前。
因为客栈掌柜的误会了沈清的身份,给她安排的也是后院一进一出的小院,而非成排的房子,故而沈清的屋前很安静,还有一排干枯死成了摆设的竹。
赵珏要两头解释,颇为紧张,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敲门出声。
“沈、姑娘,是我,赵珏。”
屋内沈清蹙眉深吸一口气道:“进。”
天早已黑了下来,屋中只点了两盏灯,一盏在窗前,一盏在桌上。
灯光不算亮,却能清晰地照见此刻倚在窗边太师椅上的女子。
赵珏不知是何原因,每次他见到沈清时,心跳总会特别乱,那种不受控的意图朝沈清腾飞而去的冲动,促使着他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
赵珏站在靠门前的位置,并未朝沈清靠近,他似乎有些无措身边人误会了她的身份,对此严肃地解释了一番,并且承诺自己会叮嘱身边的人,平日里没事尽量不要来打扰她。
说完这话,赵珏又将视线落在桌面的黄符,抿嘴道:“沈姑娘也不要在他们面前拿出这些东西。”
沈清顿了顿,将刚画的发财符收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
赵珏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接着便听见沈清道:“南楚几日前死的那个皇帝,是你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