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随毕沧踏进了雪山境,入目皆是一片纷飞的白,阳光照在雪面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沈清想问的话,都在她张嘴的那一瞬间被风雪灌入口中而止住了。
毕沧转身在沈清的身上围了一圈厚厚的棉巾,遮住了她的发丝与口鼻,只露出那双看路的眼,除此之外,他还在沈清的身前立了一道界。
毕沧连续受了半年的雷劫,他的身体也被摧残得厉害,设界避风却避不了多少寒,所以他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沈清的身上,自己面色不改地走在了风饕雪虐里。
沈清定定地望向他,她看见了他温柔的笑,他似乎还在因为她方才所说要与他一起去桂蔚山让丹枫主婚,他们要成亲的事情而高兴。
那一瞬间的心软,让沈清舍不得去揭开毕沧的伤疤。
至少借着风雪之势,就让他们把那些问题都抛诸脑后,一切疑问,待出了雪境再说。
毕沧眉目弯弯,凑到沈清耳边道:“我找到了花。”
沈清的声音闷在棉巾中,她问他:“那你为何不摘来送给我。”
毕沧道:“你说的,那朵花开在雪山上才好看,摘下来很快就会死,所以——”
沈清被他拉着飞过了两座雪山,而后她看见了一座生了深深裂缝的雪山。
那雪山位于诸山之间并不高也不宽,但因一柱擎天所以有几分特别,山巅之上寸草不生,却有一朵巨大的雪莲盛放于崖边。雪莲周围隐隐环绕着仙气,几个雪灵愤恨跺脚,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沈清不明所以,眼看着那座一柱擎天的雪山山顶随裂缝扩散而斜斜地滑了下来,将要坠地,砸成雪块碎片,沈清还有些惋惜那朵花。
然后她就看见毕沧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对准了那座山头,指尖悬空画了个诀,沈清手腕上的坤灵镯便发出叮铃铃的声响,一道金光闪烁,山头消失了。
震颤的坤灵镯平静地重新挂在了她的手腕上,毕沧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道:“快走!”
沈清瞪大双眼,被毕沧拽着离开了那里。
她知道那是仙山中的一座,说不定这花还是凡嵘养的呢!
毕沧与她过去一样,如法炮制地砍了人家的山头,就为了一朵花。
沈清:“……”
见毕沧狡黠的笑,沈清也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报仇呢。
凡嵘于沈清和毕沧都有几分恩情,可他在毕沧背后说他坏话也是事实,他敬仰司银神君,担心司银神君会再度为情所伤,所以避开了毕沧劝说沈清远离凶龙。
毕沧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削了凡嵘的山头,已算压低了脾性。
沈清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些心疼他,干脆便由他造作,反正一座养花的山头……也不影响凡嵘飞升不是?
入雪境难,出雪境也不容易。
沈清自入雪境后究竟走了多少路,用了多长时间她自己也没算,但出雪境她倒是仔仔细细算了昼夜。
许是因为有人陪伴,又或是毕沧一直用他的妖力在沈清跟前形成一道界墙,遮蔽了风雪,行走起来容易一些,出雪境的用时也相应短了数十天。
期间毕沧悄悄离开过几回。
他都是在夜里走的,走之前将沈清哄睡着了,又在她身边设了数道结界与阵法,确定了沈清不会有危险后便离开,再到白天沈清醒来之前归来。
毕沧走的每一次沈清都知情。
他的界设得密不透风,能拦住风雪寒霜,可拦不住魂灵之结,所以沈清每每醒来后可以看见远去的几座雪山之后电闪雷鸣,那是他因私下凡间必须得承受的雷劫。
沈清清醒地看着雷劫,再于雷劫停下后,毕沧归来之前按照原来的姿势躺下去,假装自己一夜未醒,再于初晨第一缕阳光照射雪面时,对毕沧露出一抹笑意。
他疼,她也在疼,不过两颗彼此贴近的心跳,却在爱意与体贴中共振。
毕沧第三次于夜里离开沈清的身边,沈清又一次醒来,她双臂环抱着膝盖看向远处闪烁的雷电,有好几次那亮光如将黑夜点燃,刹那间能刺伤人的眼。
沈清闭上眼后再睁开,那一道雷大约很强势,一瞬间破开了毕沧的法术。前几次沈清在他所设的界中安然度过,这一回竟让他虚弱到支撑不住沈清这边的结界,让几缕风雪飘了进来。
界墙很快便填补了,风停后,几片雪花在沈清的掌心融化。她血液发烫,心跳加速,毕沧受雷劫惩罚的模样于沈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像是她之前在白雪山坳深处看见的那样。
沈清近来很少做梦,她几乎将过去所有经历都想了起来,可安宁了二十天的头脑却在这一瞬起了风暴,比界外几乎要卷起雪山的风雪还要狂肆。
那涌入脑海的劫,比她眼前闪过的雷霆更加骇人,乌云遮天蔽月,轰隆隆的雷鸣惊慑人心,像是要将上界九重的神殿仙宫全都要震碎,刹那便吞没了所有生机。
火球从云层坠落,雷鸣声穿越了久远的时间撞击着沈清的胸腔,像是她的心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清抬手按住了心口位置,一瞬间难以呼吸,屏息后甩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这才渐渐找回了心跳。
天还未亮,狂风卷起的雪花堆成了一座小山,远方雷霆渐消,毕沧快要回来了。
沈清按住额头重新躺下,毕沧回来时,天边乍起阳光,折射出的光芒十分强烈,刺得沈清微微眯起双眼。
他察觉到了光芒,侧过身体为沈清遮挡,又用冰冷的手绕着她的发丝,眉目弯弯地问了句:“醒了?”
沈清点头,也抬手勾起毕沧的一缕发丝。那银发上有一点猩红尤为显眼,被她的指腹抹去。
大约是昨夜的雷劫太过强悍,毕沧承受不住终是吐出了一口血来,他记得洗脸,记得洗去身上所有血腥气,可到底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