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毛尖戳着指腹,感觉很微妙,而裴憬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宴倾又凑近去,附在了他的耳侧。
“大人,夜里冷,再这样睡下去小心着凉。”
早已醒来的裴憬缓缓睁开眼睛,麻了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另外半边没枕着的,是被活生生冻麻的。
宴倾往旁边挪了一些,裴憬看在眼里,强撑着不适,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贤妃再三叮嘱过我,我也不知如何劝你,只希望你别太感怀伤心。”
他咬牙,撑着身子起来,一身血污也不敢坐在床上,便俯身凑近。
“许是这个孩子还没准备好来见你,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和他再次重逢。”
宴倾深呼吸了一口气,因他这句话,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怕裴憬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知自己说什么好,心中有些复杂。
宴倾知道他心中定然也是伤心的,如今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无比的清楚自己的任务,但在往目的地走去的途中,难免会因心中那些柔软而生出愧疚。
宴倾不敢多想,笑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我如今身上也是一股血腥味,大人难不成还嫌弃我了?”
裴憬哪敢,他当即站直身子,“我去换身衣服便过来。”
人走了之后,宴倾擦了擦将要落下的泪水,躺了回去,被窝已经凉透了。
裴憬说是去换衣服,但外面已经响起水声,估计还是忍不住抄了水洗脸,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闻着却并不讨厌。
过了一会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裴憬走来,进了被窝之后,给她塞了一个暖暖的手炉。
宴倾枕在他怀中,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
宫中一切已经平息,外面可没闲着。
梁宾睡不着,打了胜仗的兄弟们也是连夜狂欢,都在高高兴兴的吃喝,摆着庆功酒。
有些失意落寞的也不说话,梁宾带上他们,带着账册挨个去百姓家中清点财务,从他们家中拿走的粮食得补上钱财。
估计要不了两天,京城的百姓便能回来一大部分。
而此番,裴憬民心所向,皇位肯定没那么好推却,关于他这个人,梁宾不知如何评价,哪怕多年以来都为他所利用。
除去女儿的事情之外,到头来也生不出几分怨恨的心思,反而感激他强行扶着刘家人坐在皇位上,让大夏不至于陷入动乱。
天下战火平息,往后多少年的时间都需要养精蓄锐、休养生息,有裴憬在,他手底下新一辈的小将也已经威风凛凛,无需操心。
解决了刘彦之后,他也该解甲归田,回老家种地去了。
梁家将门到他这一代,父亲早已故去,兄长也已战死。
他无子,唯一的女儿死在了皇宫之中,往后的日子便守着一亩三分地,勉强活着就行。
活了一辈子到此地步,短短几日之间两鬓斑白。
望着夜空中如钩的弯月,失去了最后的信念支撑,竟不知该为何而活下去。
一生坎坷,半百的年纪永失爱女,亲自培养的佳婿万箭穿心……
天地悠悠,怆然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