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身立誓。又道:“今天我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它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的灾病。”
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
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它来弄这玩也忍得!”
“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打发人来找你叫人请大夫来细问问,你还弄这个来取笑我。”
“偏偏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了。”
说着又哭起来。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现在我请他去。”
说着,便要出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
贾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划“蔷”的深意。
自己不好意思站在这里站,也抽身走了。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也不顾送,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
那宝玉心中翻江倒海,痴痴的回到怡红院中,正好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
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说错了,难怪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
“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
袭人昨夜不过是些玩笑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
宝玉默默不吭声,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
这都是宝玉心中所想,也不可胡乱猜测。
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像,便知是又从哪里着了魔来,也不便多问。
因向他说道:“我才在舅母跟前听见,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叫我顺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
宝玉道:“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这会子我又去,倘或碰见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
“天这么热,又穿衣裳,我不去姨妈也未必恼我。”
袭人忙道:“这是什么话?她比不得大老爷。这里又住得近,又是亲戚,你不去岂不叫她生出想法。”
“你怕热,清早起到那里磕个头,吃钟茶再回来,岂不好看。”
宝玉未说话,黛玉便先笑道:“你看人家赶蚊子的分上,也该去走走。”
宝玉不解,忙问:“什么赶蚊子?”
袭人便将昨日睡觉无人作伴,宝姑娘坐了一坐的话说了出来。
宝玉听了忙说:“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她。”一面又说:“明日必去。”
正说着,忽见史湘云穿得齐齐整整走来辞说家里打发人来接她。
宝玉、黛玉听说,忙站起来让坐。
史湘云也不坐,宝、林两个只得送她至前面。那史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但有她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屈。
过了一会,薛宝钗赶来,愈觉缱绻难舍。
还是宝钗心内明白,她家人若回去告诉了她婶娘,待她家去又恐受气,因此倒催她赶紧走了。
众人送至二门前,宝玉还要往外送,倒是湘云拦住了。
一时回身又叫宝玉到跟前,悄悄的嘱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人接我去。”
宝玉连忙答应了。眼看着她上车去了,大家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