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太合睁大了眼睛,连忙向前翻过来一位刀手。
看着刀手脖子上可以清晰看见喉管破面的伤口,太合深呼吸了两下。
“……没救了。”
“当然没救了,”湛月轻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已经警告过了,他们执迷不悟,就只好送他们走了。”
太合眉头猛跳。
他现在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监视何种危险的存在。
在湛月眼中,生命本身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轻贱地好似路边的野草,心情好就按规矩,老实走路,心情不好,就随意地在野草上践踏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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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合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脸色冷淡。
“你之前还在让我下手轻点,留活口。”
“当然有活口啊。”
湛月摊开手,把被钉在墙上,已经由于失血过多晕过去的男人取下来。
他指了指这个男人,又指了指躺在地上被太合拍晕过去的那个刀手。
“这俩都还活着啊。”
太合嗅着鼻间愈发浓烈的血腥味,脸色沉重。
他不是见不得死人,也不是圣母,对敌人还有所谓的恻隐之心。
他只是猛地发现了湛月与他,与正常人的不同,这打破了他之前对湛月所有的印象,让他幻想破灭了。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司岁台会把对“湛王”的监视任务的重要性甚至排在那些不太危险的岁相之前。
“沉着个脸干嘛,走了,这两个活口还得带到将军府里,好好审问呢。”
湛月一手提起一个,招呼了一声站在原地的太合。
“……那这些尸体呢?”
“反正打定了主意要去见见平祟侯,这些歹人就交给他来处理吧,反正这里偏僻,没人经过。”
“……”
太合沉默下去。
他披上兜帽,让阴影遮掩住自己的脸色,默默跟了上去。
——————————————
将军府。
“使者请坐,”左宣辽指了指椅子,又看了眼湛月,“湛王也坐吧。”
太合皱着眉头,坐了下去,湛月也大大咧咧地自己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平祟侯客气。”
“将军啊,你知不知道那俩的身份啊?”
出声的人是湛月,他满脸笑意地打断了两人。
他是故意的,比起听这位平祟侯和司岁台的秘密,他更关心那两位和“山海众”有关的家伙。
他有预感,玉门之所以要和龙门暂时拼接,和山海众脱不了干系。
左宣辽兀地被打断,也不恼,只是平淡地喝着茶。
“湛王,你不知,我又从何得知?玉门上下数百万百姓,数十万将士,更有江湖人士混杂,要我知道所有人的姓名、身份,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湛月微微一笑。
“左将军,这两人可是打着你手下的旗号,哄我和太合,打算强拉我二人加入‘山海众’,若非太合实力强劲,我二人可就遭了难了。”
左宣辽紧皱起眉头,他看向太合。
“确有此事?”
太合点头,“确有此事,平祟侯,玉门正值关键时候,内部的乱子应该早日清算才对。”
左宣辽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湛月,湛月无辜地摊开手。
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布防图,再度叹了口气。
“使者有所不知,玉门江湖人帮助军队由来已久,早些时候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也曾经得过他们的帮助,恩情万不能忘,但是……”
“国事为重。”太合淡淡点出四个字。
左宣辽一怔,随后苦笑点头。
“是极,我也知道,国事为重,这些年,江湖人参与军队事宜,也闹出过一些不大的乱子,有了不好的苗头,我也一直都想着如何划分开江湖人士和军队,但你也知道,师出无名,贸然动刀子,可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但是,”湛月突然插嘴,“如果一直拖着,乱子迟早会发生,到时候,反倒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
左宣辽长叹一口气。
“湛王所言,我也想过,只是,玉门最近的局势相当紧张,经不起半点乱子,这事只有拖到局势稍稍平稳一点之后,才能办。”
太合微皱眉头。
“平祟侯,不知,是何事情,需要我等司岁台参与?可是与那岁相有关?”
他虽然没有明说他嘴中的“岁相”是谁,但在座的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那位武学大宗师,岁相中实力最强劲的,重岳。
或者说,“朔”。
“不,宗师乃是玉门的精神支柱,其也没有半点叛乱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了玉门勤勤恳恳,全玉门的人都看在眼里。”
“那是?”
“实不相瞒,是一头还未辨认出身份的巨兽,此刻就盘踞在玉门西北四十公里之外的地方,我们已然派了学者队伍与其交涉,但……”左宣辽苦笑一声,“祂拒绝了我们的交涉,并且声称自己一定会报仇。”
“报仇?”太合眼眸中闪过一缕杀气,“祂是要找谁报仇?大炎?祂是没有经历过那场诛神之战吗?”
言罢,气氛诡异地沉默下去,太合和左宣辽不约而同地看向湛月。
湛月一脸懵。
“啊,看我干什么?”
左宣辽干咳两声,挪开视线。
“总之,由于祂拒绝了交涉,我们也不知道祂到底要找谁报仇,之前也请示过朝廷,下令要玉门驱逐这头巨兽,但是……”左宣辽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现在的玉门暂时没有无损驱逐这头巨兽的能力。”
太合皱了皱眉头。
“平祟侯,玉门的高速战舰编队可向来不允许被外人渗透,那是压箱底的东西,那些江湖人士,也不能乱到那里,如果真出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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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知晓,”左宣辽揉了揉眉心,“战舰那边,没有任何人插手,只是……”
他隐蔽地瞥了眼湛月,很快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们刚刚遇到的那两个冒充我手下的人,是山海众对吧?”
湛月和太合点点头。
“除了混在江湖人中,难以辨别的山海众之外,还有一个不明势力,目前正潜伏在玉门和龙门周遭。”
左宣辽手指在地图上指了指,“如果说山海众只是可能会对陆军造成一定影响,那么,这不明势力,便有可能影响高速战舰编队。”
这回轮到太合还有湛月惊讶了。
要知道,高速战舰编队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那是真正拉出去能打灭掉一些小国家的压箱底战力,就是在武力充沛的大炎,还有那几个军事科技发达的国家,也没有几座移动城市拥有,就算是现在的湛月,面对这种战舰编队,考虑的也从来不是正面战胜,而是渗透潜入。
正面打,只有同样成规模的高速战舰编队,或者像天机阁那样完全由精英术士组成的极大规模术士团才能够应对。
如果湛月单独对上,还好死不死地被先手锁定了,那湛月只有逃跑一个选项——当然,如果由大群支持不是不能试着适应进化——这还是因为湛月源石技艺的特殊性,换做老天师,她估计只有重伤被俘这条路。
那是真正的对国战争兵器,是钢铁洪流,具备了完备的战争系统,不像湛月之前对付过的那些部队,连高科技的锁定系统都不具备。
就是这么强大的东西,左宣辽竟然告诉他们说,有(不是其他大国的)势力能够影响?
“之前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势力,但宗师一直说,他能感觉到,玉门周围一直包围着一股强大的暗流,于是,魏公和我便商议,他来试探,我来抓人。”
湛月微微一惊,试探?峯驰物流送的那个物件?
左宣辽继续说道。
“魏公只向我还有玉门的高级将领透露过,他要把一件足以镇压那头巨兽的物件运到玉门来,而后,这物件就被一支超过千人的‘劫匪’部队给劫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当时,我带领的正规陆军数量与之相差无几,按理来说,我们应该能够轻易拿下他们,但,他们就突然这么消失不见了,带着他们劫走的物件,带着他们的所有人。”
太合终于没沉住气。
“这不可能!带着千人的部队转移?天师府也没有这么强大的空间术士!是幻术?”
“不是幻术,我们的天师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消失,明确地告诉我,这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强大的术法。”
左宣辽苦笑一声,“这下你们应该明白了吧,有这么一支不明实力的势力在玉门周遭虎视眈眈,内部还有山海众难以排查,外有巨兽盘踞,玉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而且,”湛月突然出声,“你们军队的内部也被渗透了。”
是的,不然,那疑似拥有着强大空间术士的部队,不会知道魏彦吾会送来一件“足以镇压巨兽”的物件。
“是的,我们成功试探出来,高级将领中有叛徒,但我们不清楚是谁。”
左宣辽说完,手指不自觉地在玉门布防图上敲了敲。
“玉门已经千疮百孔了,我也把事态都报告给京城了,希望得到京城的帮助……”他看向太合,“使者,还望您告诉我,京城的支援在哪儿?”
太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确实如同湛月猜测那样,本来是京城派去玉门的秉烛人,只是中途突然被那位大人临时派去顶替了本来监视湛月的那位秉烛人,和湛月同路来到玉门。
但是,也没有谁告诉他,玉门的情况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了啊?!
还有,哪有什么支援,从头到尾,司岁台、天师府,就派了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太合一直严肃着的脸露出一道苦笑。
“平祟侯,可能没有什么支援了……”
“什么?!”
左宣辽错愕地看向太合。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被派了过来,除此之外,你们可能拥有的支援,只有龙门了。”
左宣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龙门的守备力量虽然不弱,拥有着几支战舰编队,但毕竟这几支部队前面没有挂上“高速”的名头,战力差了一个水平。
而且,龙门也有自己要处理的问题,不可能把所有家当都支援过来,面对玉门暗流涌动的局势,贸然支援有着极大可能把自己也赔进去。
指望魏彦吾那个家伙全心全意支援,还不如指望湛月这个历史之人一己之力干爆所有歹人。
湛月摸了摸下巴。
“玉门的情况很不好啊……左将军,你先别急,我相信大炎朝廷不会坐视玉门被踏破的,现在,我们冷静一点,想想……”
湛月拖了拖尾音,似乎在思考。
“已知,大炎朝廷知道了玉门的危机,也做出了一定的反应,譬如让龙门和玉门暂时拼接,派出一位秉烛人,那么,反推,在大炎朝廷眼中,玉门的危机算不得严重,要不然,就算北边的邪魔再猖狂,也得调几位老家伙过来镇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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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的声音幽幽回荡。
“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大炎朝廷觉得玉门的情况不算危急呢?是有人从中作梗吗?还是说,这所谓的不明势力,就是朝廷上哪位的力量呢?”
左宣辽和太合脸色齐齐一变。
但还没等他们出声,一道鼓掌声便从挂在客厅的屏风后传来。
湛月微笑着偏头看去。
两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魏彦吾和重岳。
魏彦吾鼓着掌,脸上止不住地微笑。
“贤弟,好嗅觉,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这几天都没想通的疑惑。”
重岳面色不变,只是不停用眼神跟湛月打着信号。
湛月没太看懂重岳的眼神在表达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应付魏彦吾了。
“哈哈,老魏说什么笑话,龙门能毫不犹豫地同意拼接,想必你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不明势力’,又是哪位的手笔?”
魏彦吾脸色一僵。
“呵呵,呵呵,贤弟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哪位,我也正为了这支势力的身份而头疼呢,现在贤弟你来了,我们也算是多了一个战力。”
湛月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好吧,那我们就先不管那个不明势力,先想想怎么在那头巨兽发难之前,先把城内的山海众给清洗了。”
——————————————
商议持续了一会儿,在湛月和魏彦吾这两个老狐狸的点拨和开导下,左宣辽和太合这俩相较之下有些直脑筋的家伙也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太阳落山好一会儿了,湛月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悲鸣。
“贤弟可是饿了?”
魏彦吾微笑着,看向湛月。
湛月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哦?”左宣辽挑了挑眉头,“是我招待不周了,湛王,请稍等片刻,少时便有饭菜端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呆在这儿,也不方便,我就先走了啊,你们继续。”
湛月挥挥手,起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天色不早,我于此处也无益处,恕我失礼,也告辞了。”
重岳跟着也站了起来,对着还坐着的三人抱了抱拳。
“啊,这样啊……”魏彦吾脸上带上一抹不知真假的遗憾,“那既然如此,大宗师慢走。”
没人挽留湛月和重岳。
对于真正身在大炎官场的三人来说,湛月和重岳毕竟是“外人”,有些话是不能当着他们面说的——即使这些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需要派人跟着吗?”
左宣辽冷不丁出声。
“诶,不要这么着急,且先看看。”魏彦吾抬手,微笑着回复着。
太合犹豫了一下,想到湛月今天那副视生命如草芥的模样,抿了抿嘴。
“还是……”
“欸,使者,我已有安排。”
魏彦吾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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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站在将军府的门口,吹着冷风,等待着。
没让他等多久,不一会儿,重岳的身影便从门口浮现。
“这儿大宗师,”湛月高举着手,微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揽住重岳的脖子,“好久没见了,一会儿一定得好好喝一顿。”
重岳撇撇嘴,有些不太适应脖子和肩膀上挂着一条胳膊的感觉。
“我知道一处新开的饭馆,去哪儿吧。”
他叹着气,试图掰开湛月的胳膊。
湛月顺势放下手,脸上堆起了阳光的笑容。
“听你安排咯,今天哥俩可得好好喝,你之前不是存了一瓶好酒嘛……”
两人结伴而去。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混杂在风声中。
走在前面的湛月和重岳两人仿佛都没有发觉,步调不变地走着,只是两人脸上的微笑如出一辙。
“‘小尾巴’,要甩掉吗?”湛月压低着声音。
“是那皇族派来的,让他跟着吧。”重岳同样压低着声音回答道。
湛月耸耸肩,没有再多说话,只是聊起了家常。
————————————
重岳所居住的小院。
湛月熟练地跟回自己家一样,径直在饭桌边上坐下。
“这儿就是你说的饭馆啊。”
重岳无奈一笑。
“我也不知道城中哪有多出了一家饭馆,也不知道哪家好吃,且将就一点吧。”
湛月伸出手。
“酒。”
“且酌一杯,切莫饮多。”
重岳抬起脑袋,喊了一声。
“青萍!”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个小家伙便探头探脑地从一个房间内弹出脑袋来。
“去拿一瓶酒来。”
重岳吩咐道。
湛月好奇地看了这个清秀的小男孩一眼。
他认识这个男孩。
云青萍,被重岳捡回来的,因为体质孱弱,无法习武,但拥有独到的武学眼光,长大后成为了跟在重岳身边的录武官。
但现在嘛……还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儿。
云青萍应了一声,“哒哒”地拖沓着脚步,一溜烟跑了没影。
“好了,你刚刚一直在跟我打眼色,现在,就我们俩了,有啥直说吧。”
湛月懒散地撑着脸,散散漫漫的。
重岳的坐姿相当标准,他叹了一声。
“湛月,那个不明势力,跟你有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