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同时感到恍惚。
拉普兰德感到了一缕潜藏已久的疯狂和渴望。
切利尼娜感到一缕迷惘。
但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不论她们之前有没有见过杀人。
不论怎么说,她们确实是叙拉古人,身体里流着狼性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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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切利尼娜躺在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的床上。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鲜红的血液。
她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死人,也是第一次看见鲜活的生命死在她眼前,即使那个人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她依旧难以忘怀。
切利尼娜突然觉得一阵空虚,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它。
是厮杀吗?
不是。
切利尼娜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生来就是家族的人,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亲眼看着别人杀人,更别说自己上去跟别人厮杀了。
切利尼娜抓了抓身边的空气。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道高大而温暖的身影。
她恍悟,原来自己是想爸爸了。
她固执地认为,就是如此。
“咔——”
门缓缓推开。
切利尼娜猛地起身,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抓着藏在枕头下的小刀。
湛月打开灯,缓缓举起手。
“呃……那个……我觉得虽然不辞而别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弑父,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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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柄小刀丢得远远的,湛月摸着怀中已经哭睡着的切利尼娜,陷入了沉思。
*叙拉古粗口*,怎么养成个这么个习惯,枕头底下还藏把刀……是没有安全感吗?
阿尔贝托,明早最好给我个解释。
湛月眼神冷了下去,但当目光落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时,又变得柔和起来。
他今天好悬得了空,才赶回沃尔西尼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得走——可恶,都是狼母逼他造的孽。
湛月很轻松就把锅甩给了狼母。
他才不会给自己找心理包袱呢。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湛月低头轻轻mua了mua切利尼娜的头发。
动作相当亲昵,显示出和谐的亲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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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阿尔贝托不在家族驻地里。
似乎战局有变,被西西里夫人拉去灰厅开会去了。
湛月压住火气。
很快到了早上的武术授课阶段,湛月一如既往地提前了十多分钟赶到了场地。
等了十分钟。
一道黑矮的身影闯入了湛月的眼帘。
丹布朗看了看湛月,又退回去看了看门牌。
“你谁啊?”
“岳瞻。”
湛月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配角”。
丹布朗皱了皱眉头。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在蔑视他——或者说,蔑视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
“岳瞻……哦……我想起来了,阿尔贝托说过,就是你让阿尔贝托安排的我接这个班。”
随着丹布朗的记忆回溯,他很快就把那点没有根据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粗犷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很有真情实感。
丹布朗向来不伪装自己,他一向都很真实。
毕竟他看不起文明,看不起虚伪。
湛月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跟这个黑瘦汉子握了握手。
“是的,这些日子以来,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也是让你费心了。”
他这是客套。
不过,丹布朗似乎没听出来。
他扣了扣脑袋。
“确实不怎么成器,我看你的样子,也像个正儿八经跟人厮杀过的,怎么就教她们那些花架子呢……”
湛月黑了黑脸。
你一个啥文化都没有的粗人,你懂个屁。
养孩子能把人往暴力倾向上带吗?
再说了,他那些剑术哪是花架子了,那都是炎国那些武学宗师的压箱底的传承,你一个不懂炎国武术博大精深的外国佬,懂个锤子你懂。
不过,这些话湛月也只是在心里念了念,他不跟没文化的人一般计较。
“那个,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哈。”
丹布朗露出一个丁真的微笑。
“慢走不送。”
湛月礼节性地微笑着。
丹布朗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看样子,确实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上哪怕一秒钟了。
“上战场咯~”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走远了。
湛月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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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尼娜已经告诉了拉普兰德湛月回来了这个消息。
两小只的关系现在确实很好,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还有着同样的师傅。
湛月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爱相杀少了后半段,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拉普兰德和切利尼娜和湛月对坐着。
“我能陪你们的时间不多,这些日子我会很忙……所以,比起关注那些迟早能学会的拳脚功夫,我更想和你们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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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咳咳,首先,我已经听说了,丹布朗昨天带你们见血了,对吧?”
湛月脸上没有负面的表情,但也没多少正面的表情,看上去极为平淡。
拉普兰德的眼珠子左右扫着,但就是没有落在湛月身上,显然是有些心虚。
她知道的,很多人都厌恶她那种通过伤害他人来让自己满足的心理。
她不知道,湛月在知道她的变态心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是的,师傅,丹布朗先生昨天带我们见了血——我们只是旁观者。”
切利尼娜干脆地承认了。
相当坦诚。
“见血过早不是一件好事,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湛月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两句,随后声音才大起来,“你们都是叙拉古家族的继承人,也展露出了自己过人的心智和资质,我想问你们,你们的感觉如何?”
“感觉?”
拉普兰德有些畏缩。
越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她的尾巴紧张地搅成了一团。
切利尼娜点着嘴唇,想了想。
“我想到了很多,但好像没什么情绪上的感受——”她看了眼拉普兰德,“师妹,该你了。”
拉普兰德咬了咬牙。
“拉普兰德就不用说了,”湛月微微抬起手掌,揉了揉拉普兰德柔顺的白毛,“我了解她。”
切利尼娜微微一愣。
嗯?这么说,是不了解我咯?
我到底还比不上后来者?
切利尼娜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要论亲疏远近,肯定是她这个当女儿的比外人要亲!
……应该。
“当然,我也很了解你,切利尼娜,你没有害怕,对不对?”
“嗯……”
“你在想,什么是叙拉古人,对不对?”
“嗯?嗯!”
湛月歪嘴一笑,这波就叫知女莫若父!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什么时候成切利尼娜父亲了?
算了,这些先不管。
“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们聊的,什么是叙拉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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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游历过这片大地上绝大部分的国家。
除了叙拉古,没有哪个国家的人特别在乎“哪国人”该是怎么样的,虽然肯定是有刻板印象,但落在个人身上,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人性格和刻板印象不同而觉得这个人不是“哪国人”。
只有叙拉古人特别在乎。
准确来说,是只有叙拉古家族特别在乎。
这也是有历史渊源的,叙拉古是从莱塔尼亚分裂出来的,后头又有一波去往哥伦比亚打拼的浪潮。
一开始,叙拉古人也只是特别在乎自己跟莱塔尼亚人的区别,直到后头,这种在乎演变成了一种偏执的执念。
叙拉古人,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算是真正的叙拉古人。
但,到了如今,时代在飞速发展,家族也在慢慢变化,还有多少人严格属于“叙拉古人”呢?
叙拉古的平民也是叙拉古人,叙拉古的家族也是叙拉古人,远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也是叙拉古人,但他们不可能一模一样。
人类不是机器,不是从一个模板中刻出来的。
湛月曾三度参与叙拉古的演变,他最有发言权说这种事。
一开始的叙拉古人,只在乎“义”。
后来,又加上了对家族的“忠”。
直到现在,被各种外来的文化冲击,叙拉古人的形象,又慢慢染上了一层“利”。
现在,叙拉古的家族都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真正的叙拉古人,但在湛月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与否。
他们身体里流着狼的血液,生活在叙拉古的土地上,难道他们不是叙拉古人吗?
所以。
湛月只是抚摸着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耳朵。
“你们是什么样子,叙拉古人就是什么样子。”
“老师,有人碎嘴怎么办?”
拉普兰德举手提问。
湛月顿了顿抚摸她们耳朵的手。
“如果不听为师的道理,为师也颇懂一些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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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没有呆上几天。
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般,野心家窥探这种事,只要有一,就会有二,进而无穷无尽,直到叙拉古的内战平息。
这回他失踪得更加彻底,甚至连小纸条都没有留下。
切利尼娜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慌乱。
习惯了。
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她必须独立。
这也是湛月希望看到的,没有长辈会希望孩子永远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