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南柯一梦(2 / 2)

吉祥拧腰依偎在他怀里,正想没羞没臊说几句情话,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沉闷,还比不上素颜白皙剔透。

她拿起丝绢粉拂擦拭脸庞,蹭下厚厚一层脂膏,露出原本的清艳芙蓉面。

吉祥可还记得,这些面脂花了裴砚舟不少银子:“亏那婆娘夸口玉容膏是镇店之宝,我今日拿出来涂在脸上,还不如平时不涂好看呢。”

裴砚舟接过她手里的粉拂:“轻点,我帮你擦。”

裴砚舟也发现玉容膏遮掩了她清透肤色,反添几分苍白沉闷,他瞧见心爱的娘子微噘红唇,柔声劝道。

“娘子天生冰肌玉骨,无需多余赘物粉饰,但它对于面容有瑕疵的妇人,确实能起到修饰效果,也不枉称为镇店之宝。”

郎君会说话真叫人心情愉悦,吉祥眨眼之间就被他哄好了,也不再心疼他多花的银子。

“还有几盒玉容膏我没用过,都拿去送给裴夫人吧。”

裴砚舟又夸她聪慧持家,指腹轻轻划过俏丽鼻尖:“还叫裴夫人?你也该改口叫娘了。”

吉祥害羞垂眸:“我不是还没嫁给你嘛,咱俩又不算正经夫妻。”

“那我怎么瞧你倒是喜欢我不正经?”裴砚舟指尖挑起她下颌,俯身寻香,再不给她出声反驳的机会。

裴家舅父被都察院审查罚薪,全家因此消沉了一段时日,生怕再被旁人揪出错处。

事过境迁,如今裴砚舟身为太子得力心腹,裴家声势在京城水涨船高,还有谁敢瞧不起翰林编修。

虽说新妇毫无身家背景,但架不住裴砚舟喜欢啊,人家父母都盼着迎娶儿媳,亲戚们也不好唠叨闲话。

说白了都得仰仗裴砚舟,小两口夫妻恩爱,家和万事兴嘛。

吉祥踏进裴家门就被众人哄着,不难想象嫁过来的日子该有多么舒心。

没见过吉祥的亲戚都被她美貌惊艳,感慨世间唯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裴家如玉郎君。

长辈们挑的好日子都在来年,裴砚舟等不及,将成亲之日定在七夕。

仅有两个月筹备婚礼,亲戚们都觉得太仓促,最后还是裴夫人扛下来了,保证给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裴砚舟即将成亲的消息传遍京城,多少贵女芳心破碎暂且不提,朝廷同僚都张罗着为他准备新婚贺礼。

罗志远近来没少麻烦裴砚舟,礼物太轻他拿不出手,重了又舍不得,借故跑来郭巍府上打探虚实。

这一看可不得了啊。

郭巍珍藏的那件琼枝玉树价值连城,拿去给自己儿子下聘,都能让亲家乐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他还添了几套贵重茶具和文房四宝,那可真是下了血本。

罗志远不禁想起京中流言,寻思裴砚舟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罗志远藏着疑问不吐不快:“郭大人,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郭巍头也不抬整理那一箱子贺礼,眼神竟有些许慈爱:“罗大人但说无妨,有些话我自己憋着也难受。”

罗志远心惊肉跳,这谁还敢说啊,慌忙调转话头扯到太子身上去了。

皇上龙体渐衰,也许过不了多久,大梁就将迎来新帝登基,群臣心照不宣,都等着那一天到来。

德兴帝躺在龙榻上,有时一睁眼就是两日过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看着在榻前尽孝的太子,虚弱地扬起手叫他靠近些。

祁渊温顺地俯首听命,眼里的崇敬之情让老皇帝很受用。

“渊儿,为君之道在于驾驭群臣,每人取其长短相互制衡,你心里都得一清二楚……”

他说句话就要喘口气,声音也逐渐低下去。

“宋丞相他们都老了,朝中堪当重任的后起之秀,裴砚舟他当属首位。可惜朕与他曾经生出嫌隙,有心弥补也不能恢复如初,有时候君臣如夫妻呀,一旦有了裂痕,往往是破镜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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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用心倾听时不时点下头,德兴帝握住他的手轻声叮嘱,“在你登基之前,务必要对裴砚舟加以器重,让他心怀感恩效忠新主。朕曾让他极为寒心,此次回京也有意压他势头,但他对朕不满,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父母为子女操心大抵是多余的,祁渊要是等到他来提点,裴砚舟早就回渭水做县令了。

不过父皇为自己谋划的这份心意,确实让他感受到父子之情,多少也会有些感动。

祁渊做出诚心受教的表情:“父皇英明,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日后定当多加提携裴府尹,施恩于他为朝廷所用。”

德兴帝满意地闭上眼睛,大梁有明君,朝堂有贤臣,死后见到祖先也能无愧于心了。

祁渊服侍皇帝睡下,走出寝宫来到偏殿,穿过轻纱漫舞的长廊,在缭绕青烟中看到面容憔悴的祁氏祖先。

司南絮坐于案前身穿松垮道袍,双臂垂在身侧,眼眶发青深深凹陷,嘴唇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祁渊看他吃力地伸出手,艰难翻过一篇奏折,快步上前替他摊开便于过目。

司南絮迟缓抬头,身子颤抖着收回手,手腕上有几道狰狞伤疤,筋脉都已被挑断了。

“这些折子我都看过了,太子殿下治国有方,我已经没什么好教给你了。”他也懒得起身,毕竟坐回去还得靠人搀扶。

“您辛苦了,回去早些歇下吧。”祁渊并不介意他的漫不经心,还是上前将他扶起来。

司南絮由他扶着,也不去问自己没了用处还能活多久。

祁渊将他送进内室,转身拿起那些折子匆匆离去,司南絮拖着踉跄脚步,像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一步步走进金丝笼中。

他躺下来深深吸气,像在回味残留的那缕芬芳,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金色栅栏,想象许婉柔还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念想了。

司南絮疲惫地侧过身去,无力的手指不听使唤,他用整条手臂将那红裙拥入怀中,慢慢地,慢慢地弓起身子,唇边微扬合上双眼。

一梦不醒,将是他最后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