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非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秦唐刺入自己身体里的剑,举剑扑过去刺穿他的胸口。
“你……”秦唐面目狰狞愤恨,瞪大眼睛盯着他,似是不敢置信他居然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疯子……”
“呵……”楼非夜想云淡风轻地笑笑,但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他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痉挛抖动。
他武功确实不太行,从来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但至少这一次够用了。
秦唐气绝倒地,楼非夜踉跄几步,以剑支地跪在地上,鼻腔嘴里都是鲜血,堵得他难以呼吸。
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感觉到寒冷和无力,连身上的剧痛都变得麻木起来。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他恍惚看见晨曦洒入林中。
天似乎亮了。
楼非夜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感觉不到疼痛,身体轻飘飘的,心中疑惑懵然,难道他没有死吗?
他抬目想看自己身处何处,却不由一怔。
他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眼前的世界似乎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面是熟悉又陌生的现代房间,一面则是古香古色的院落。
楼非夜怔怔地看着右边的房间,明净的落地窗,皎洁的月光洒落进来,映照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女人容颜秀美,长发散了满枕,轻轻睁开眼,看向守在床榻边神色不安的小男孩。
楼非夜认出来,那是年幼的自己。
只是这段记忆,不知为何,他却无比模糊了。
如今看到这些画面,封存在深处的记忆渐渐苏醒。
“妈妈,你今天睡了好久……”楼非夜红着眼眶,趴在床边,握着母亲枯瘦冰凉的手。
他懵懂地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从有记忆起,她总是这样躺在床上,不能像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一样,陪他玩送他去学校。
至于爸爸,他很少看见他,有时候回来,也会带着年轻貌美的女人,每一次都不一样。
但是现在爸爸好像很久也没有回来了。
在这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妈妈。
“对不起啊小夜,最近妈妈总觉得很困。”
妈妈歉意朝他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在学校里还好吗?咳咳……有没有人欺负你?”
楼非夜摇摇头,看见妈妈的微笑,心里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有些小骄傲地笑道:“不会有人欺负我的,对了妈妈,我在钢琴比赛得了一等奖,妈妈你看,这是奖状。”
他把一早就拿过来的奖状亮出来给妈妈看。
果不其然,妈妈看见奖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小夜真棒,你弹钢琴很有天赋,比妈妈小时候还要厉害。”
妈妈是年少成名的钢琴家,只是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以后,就再也没有去演出了。
不过以前身体好一些时,她就会教楼非夜弹钢琴。
楼非夜如往常那般,坐到钢琴前,弹了比赛获奖的那首曲子给妈妈听。
她的心情很好,似乎也比平时更有精神许多。
她半靠在床头,听着他弹奏了许久,直到深夜。
“小夜,妈妈好像许久没有陪你了,今晚在妈妈这儿睡吧。”
妈妈摸着他的脑袋,不舍地说道。
“好。”楼非夜欢喜地点头。
妈妈将他揽在怀里,手掌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在这个带着药香味的怀抱中,楼非夜渐渐睡了过去。
只是再醒来时,妈妈却再也没有苏醒。
她的怀抱变得僵硬冰冷。
她苍白死气的面容再也不会露出任何微笑。
楼非夜怔怔看着画面里的一幕幕,年幼的自己惊恐无助,在他视野中逐渐模糊。
原来……这就是他从小到大被噩梦缠绕的根源。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总是在梦里看见她,她漂亮的身躯变得惨白枯瘦,乃至腐败。
他只记得噩梦里的母亲。
以至于忘记了,她去世那一夜的种种。
怔然中,左边的画面传出尖锐的喊声。
楼非夜不由看过去,那座古香古色的屋舍十分精美漂亮,院落里假山流水,花团锦簇,雅致清幽,屋外则是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
只是屋子里的气氛却不那么美好。
桌子上满满的菜肴洒了一地,白裙曳地的美丽女子疯狂地推拒拍打正在抱着她的男人,男人好脾气地温柔安抚她。
谁也没有去管蜷缩跪坐在一旁的小男孩。
他满身狼狈,一只手臂和半张脸被滚烫的汤汁泼到,红彤彤的肌肤上起了一串燎泡。
在他抬起脸庞的时候,楼非夜从那眉眼中,看出了几分熟悉。
是司予。
瞧见的第一眼,他几乎便有了这个直觉。
是年幼的司予。
稚嫩的面容精致漂亮,但神色却一片木然,即使被烫伤了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就好像没感觉到疼一样。
他的目光只有望向情绪激动崩溃的白裙女子时,眼底里才流露出一丝无措。
楼非夜抿起唇,那两个人,或许就是司予的父母了吧。
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些?
他如今是死了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