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牺牲数以十万计生命的战争告一段落,她将视线从维多利亚收回,行走于大地之上。
早些年,在那个塔露拉被科西切法术“祝福”的时候,他告诉塔露拉,如果她对自己的路有一点疑惑或是质疑,那她就将成为她。
其实自己也有类似的事情。
封印中的东西无时无刻都在试图腐化她,它或是低语,或是输送次级的深渊污染。
当然,她不会被这些东西突破了防御。
帝国的“防火墙”和龙神的神力祝福保护着她,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突破这双重保护,除非是足以让神明陨落的高浓度的巨量深渊。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会询问自己。
这样对吗?
若是能看到最真实的星空,你会发现,星海之中有一颗最明亮,一眼望去就会有声音告诉你,那里与众不同的星辰。
那是战场,是远古时期,龙神所带领的大军与帝国舰队牺牲自己,联手打造的封印。
那里有足以摧毁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越过世界屏障,感染其他世界的深渊。
她作为一个“继承人”,需要做的事情是消除这些奇怪的深渊感染物,对此,她要做的是打造舰队,在广袤的宇宙中消灭敌人。
而对于这颗小小星球上的文明,她当然可以保护,可以引导他们的发展。
神爱世人。
她的作为可以算是在规则的边缘游走。
改变总是会带来牺牲,一步步建立的北联,亦是如此。
神爱世人,不代表不能接受牺牲。
可鼓动一场战场,利用战场去完全她的目的,这又真的对吗?
如果是冷漠、纯粹理性的回答,那是对的。
因为战争本就会爆发,矛盾本就存在,利用这战争去让更多人能走上一个好的未来,当然是好的。
但这是一种罪孽吗?恐怕也难以否认。
一个生命,一个喜怒哀乐的,走过时间的生命就这样陨落。
若是说,为了更多人有好日子过,去牺牲无辜的人,这样的行为不算罪孽的话,这未免太过于又当又立。
“您好,请问您知道最近的镇子怎么走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将头抬起,望着这个背着包,举着摄影机的人。
“我在拍摄一部纪录片,但是找不到路了,您能帮我引路吗?”
她点了点,示意少年跟上她的步伐。
【感染日记:
今天去过医院,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也确实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里真有“石头”。
我从小就是医院里的常客,面对医生下达的最终判决时,心里反而没有什么实感。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个被无数电影和书本探讨过的问题,对我来说也不再有意义。
只是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想完成一部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
常常在想,我们的眼界是否已经不知不觉被局限在眼前所见的环境,还有电视上描绘的那片大地当中?
我们见惯了光鲜亮丽的高楼、霓虹璀璨的夜晚,却忽视了庞大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移动城市,其实也只是这片大地的很小一部分。
而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所以这最后的作品,我希望是一部纪录片。
我会走出我所熟悉的环境,走到尽可能遥远的地方,去看从未看过的风景。我想知道,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住着哪些人,他们又在过着怎样的人生?
话说回来,独自完成一部纪录片的拍摄,肯定会有很多困难吧……何况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光是要带的设备就让人吃不消了。
哈,顾忌那么多做什么?说不定走了一半,矿石病突然发作,生命和作品就一起结束了。
倒不如想想,这部作品的名字,应该叫什么呢?
给父母和几个最亲密的朋友留下了简单的告别信,希望他们能原谅一个不善言辞且时间紧迫的人不辞而别。
父母总是想将我保护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我体谅他们的付出,但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希望他们看到这部作品时,能理解我这一次远行的意义。
当我的双脚踩在真正的土地上,而非人造地块上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喜悦。
这短短几个月的见闻,可能比我过去十几年人生里的经历,都要有价值。
我终于见到了干净清澈的星空,见到了被天灾翻犁过的土地;我见过在荒野上忙碌的驰道施工队,见过千里奔波的天灾信使。
我路过荒无人烟的戈壁,路过冻结无声的冰河,也路过安静祥和、生机勃勃的村庄——在除夕的晚工,那里的人们热情邀请我留下来做客,喝一杯他们自酿的米酒。
其实我早就受够了在浮躁的故事里编织讨好观众的桥段,赚来或多或少的票房,骗来几声大笑或者几滴眼泪,之后便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作品不应该是阅后即弃的一次性消费品,而应该有留存的价值、承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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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在虚构的故事里尽可能地捏造“真实”的人物,那何不直接去记录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最本真的样子?
就像现在,摄像机记录的每一帧画面,都是有意义的。】
路上,少年聊着他这一路上的见闻,感慨着城市外生活的不易。
他说他想呼吁更多的人们看到这些地方,改变这里。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一天一夜,她将这个年轻却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导演送到了镇子外。
两人就此分别,走向各自的旅途。
她看到一座大山中的村子,来换了几样物件,听老族长讲述了先祖的故事。
【有什么办法,能让眼前的这座大山消失?
聚落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向大山讨生活。
野果生涩有毒,野兽狡猾凶猛,稍不留神就会丧了性命,但除此之外,没有食物可以果腹。
雨水洗刷过岩缝土壑,汇到山脚时已经变成黄浆,但除此之外,没有水源能够止渴。
他将一块石头磨得锋利,又撅断藤葛,将石头绑在细长的树干上。
现在他有了一把锄头。
他在山脚找到一小块相对湿润平坦的地方,用锄头挖出垄沟,把收集筛选过的种子撒下去。
现在他有了一块地。
可是单靠一块地养活不了所有人,但眼前的山…….
山高万仞,上接流云,横迁百里,目不能及,回环陡峭,何其险峻!
风吹不进来,人走不出去,眼前的大山断绝了更多的生机。
那就先用手里的锄头,把大山挖开。
打那以后,他劳作和歇息都在这山脚下,一锄头一箕畚,醒了挖山累了睡。
半年的光阴,大山身上只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痕。但旁观的族人放下了手里的野果和黄浆。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挖山的队伍,于是有了越来越多的锄头,有了越来越多的田地。
叩石垦壤,循环往复,叮当作响,日夜不绝。
有人问:你,挖了多久?
他回答道:三年?五年?记不清了...
那人又问:你,打算挖多久?
挖山人说道:挖到挖不动为止。
那个人有些恼怒:何其愚蠢!你的锄头再锋利,拿坚硬厚重的岩层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的箕畚再宽大,拿亿万方的土石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耗尽你的生命,难道还真能挖空这座大山?
挖山人满不在乎的回答: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挖不动了,还有我的族人,还有我的子女;我的族人和子女挖不动了,还有他们的子女。
这座大山不会再改变,但对付它的人永远在增多,无穷尽也。
更何况也不需要把山挖空,只是多挖一天,我们就能多开垦一块田地,多养活一个孩子。
那人问:你,不打算停下来?
挖山人摇摇头:停下来等于向它妥协。
那人不理解了,他说:人,又为何非要和这山为敌呢?
挖山人又摇了摇头:它又为何非要横在这里呢?!是这天地先与人作对。莫要再劝,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罢。我要继续干活了。
在村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人生气的自语着:
何其不讲理!何其聒噪!你们已经在我的尾巴上叮叮当当了五年三个月又七天……罢了罢了,你们不停,那我走吧……
大山是突然间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