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冯蕴却突然道:“张二饼,张三德,你们入籍到花溪村来,田不会耕,地不会种,整日游手好闲,看上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你们说自己是大内缇骑,还是太后派来的……实在有辱太后了。”
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骂的是张家兄弟,也骂了李桑若。
一个愚蠢的太后,如何执掌晋国权柄?
好话歹话全让她冯蕴说尽了。
贺洽后背隐隐浮汗,又见她眼神示意过来。
“贺君,这几个贼人,兴许是故意说谎,诬陷太后,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大内缇骑……贺君,不如拉下去杀了吧,省得夜长梦多,生出事端。”
贺洽听出来了。
她要更直接的证据。
事情牵扯到太后,贺洽其实不想再审下去。
就此收场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百姓看着,冯蕴又咄咄逼人,还有一个确实不太聪明的张三德……
不等贺洽说话,就大声地吼叫起来。
“我们有大内缇骑司的腰牌!我们有腰牌……贺洽,你无权处置我们……”
“你小小一个功曹算什么东西,我们宋司主是太后的身边人,我们是宋司主的心腹,我们奉命行事,宋司主自会为我们做主……”
“即使我们有罪,也当由宋司主来审,轮不到你!”
张二饼想拦他,已然拦不住。
他大概慌到了极点。
为了威胁贺洽,口不择言。
不仅暴露了自己是大内派来的。
还把宋司主和太后暧昧不清的关系暴露了出来。
那些话滔滔江水似的,连绵不绝。
每一个字,都让堂里堂外的百姓大开眼界。
“什么太后的身边人?太后一个寡妇,身边人不是太监,还能是什么……”
“面首……上次那个姓韦的不也是吗?听说如今是这个什么缇骑司的副司主。”
“缇骑司是可以在宫里行走的,如今一看,什么司主,副司主全是太后的面首,我的亲母也,这什么大内缇骑司,分明就是太后养的一个淫窝啊。”
人群里有冯蕴早就安排好的人,在给懵然不懂的百姓讲述那大内缇骑司的玄妙之处。
百姓听得津津有味,嘴里啧啧不已。
冯蕴笑了一声。
看着贺洽让人上前,从他们身上搜出腰牌来。
“大内缇骑司”几个字,亮眼得很。
贺洽再看冯蕴,头皮都麻了。
这女郎走的每一步,都满满算计,但手脚十分干净。
他即使有所察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走。
“大内缇骑司的人,那我便管不了了。”
那是皇帝直管的机构,也只听命于帝王。
“既如此,先行收监,待莪上报求旨,再另行处置。”
又看一眼堂上的张家兄弟。
“今日你们在堂上的话,我也会一一呈报,不会徇私。”
张家兄弟颓然软下,就像被人抽走了力气似的。
上报朝廷,还会有活路吗?
张二饼原本不叫张二饼,是因为讨好司主宋寿安,才做了缇骑小头目。
宋司主说了,安渡这个是好差事……
只要能让那个姓冯的姬妾难堪,就能得到太后看重。
太后看中了,升官发财还是问题吗?
他们急着让冯氏女难堪,哪知一个妇人那般厉害?
也怪张三德,一时冲动说出宋司主和太后的苟且……
太后要不要宰了他们且不说,就说韦铮,成天就想找宋寿安的错处,取而代之,眼下他们犯下大错,韦铮肯定揪住不放。
四面八方都是刀子。
他此刻宁愿贺洽一刀把他抹了脖子算了,而不是上交朝廷,再落到缇骑司手上,手段更为残忍……
“女郎,冯姬……”
张二饼如梦初醒一般,扭过头来便朝冯蕴跪地求饶。
“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吧。”
冯蕴露出些许困惑,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一个小小庄园村妇,如何敢做大内缇骑司的主?张兄弟莫要捧杀我……快快起来,我受不住如此大礼……”
她表现得越谦卑,张二饼就越绝望。
“我知道你能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张二饼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冯蕴像是被他吓住,猛地后退两步,被小满扶住才站稳,叶闯赶紧上前,横刀防备着他。
张二饼额头撞出个青包,脸颊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可抬头时,视线撞见冯蕴的眼神,那女郎却是朝他笑了一下……
好像是在审视,掉入她陷阱里的猎物……
任由他垂死挣扎,没有半点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