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终难破千丝成绊(2 / 2)

云间草 白若遗 3203 字 6个月前

三人被安排着坐上了一个据说叫“法拉利”的越野车,司机事先把轮胎的气排掉一部分后,便缓缓开入沙漠腹地。何朵正寻思着这“冲沙”的概念到底是什么时,司机突然加速,不要命的冲下沙丘,吓的何朵和另外一个妹子女鬼般厉声尖叫。越是如此,这司机越发得到鼓励似的,变本加厉地忽快忽慢。越是到沙丘的下坡地带,越是亡命般加速下冲。几个人在车里跌跌撞撞地哭爹喊娘,又笑又怕,表情丰富之程度创造了人生之最。

“我去,冲沙,像我等这种老年人,还是慎入啊!”夜幕降临时,三个人和其他游客们一起汇聚在用餐营地时,心有余悸地说道。

冲沙是迪拜之行的最后一站。第二天中午,三人酒店结账后,一同乘机飞往三千里之外的神迷神秘之都——埃及开罗。

刚抵达开罗,原本并不坚固的三人旅行团就正式解散。男驴友早就受够了何朵和另外一个女孩的无聊古板,一落地就不见了踪影,再次联系时已经和一群当地埃及人喝酒跳舞混到了一起。而女驴友由于男朋友的再三呼吁,终于放弃了这场国外旅行,在酒店里没睡完一个囫囵觉就大半夜匆匆赶往机场。

何朵再次成为被抛弃的孤家寡人,落寞彷徨地纠结了半宿。极度的不甘让她最终决定继续深度游玩,大不了重新约驴友。

好在和迪拜的高消费相比,埃及的花销实在便宜到让人膨胀。即便住在开罗最有名最豪华的Marriott Mena House Hotel,即便临时失去了拼房的队友,实际金额为一千多元/天人民币的住宿,对何朵来说也可以接受。毕竟以她的英文水平,出门在外稍有不慎就会容易被坑,尤其在埃及这个脏乱差小偷又多的城市,还是安全第一最重要。

由于约伴太过临时,时间和行程能高度重合的驴友并不多。何朵一个人战战兢兢地逛完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和旁边的小镇后,第二天傍晚才约到了从不同城市过来的三个驴友。开罗以脏乱差着称,但何朵居住的这座皇家酒店,服务设备和景观陈设简直是安逸的不够真实。和外界相比,真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原本驴友们只是来酒店汇合讨论行程,结果看到如此豪华大气的酒店,纷纷决定留下来共进晚餐。

三个驴友把何朵拉进了一个临时组建的沙漠旅行群,里面还有另外七八个人,都是之前就陆续凑到一起的。有临时约炮的情侣,有三三两两的闺蜜、同学、退休职员等。到了出发的日子,何朵按要求凌晨五点就等在指定的地方,在满面尘灰灯光昏暗的车站站牌边紧张徘徊了一个小时,才等到缓缓驶来的小巴。

小巴车的司机和导游都是会说中文的当地人,办事非常妥帖。车子驶离开罗不久便开进了沙漠,到中午时分停在了驻点民居门口。民居用石块垒成,外面砌上整齐的泥土,看起来简单清爽,并颇具古朴气息。院子里用竹木搭了几个简易的凉棚,角落里栽种着沙漠独有的绿植,既有特色又干净考究。更让人惊喜的是,导游居然还给众人安排了中国最特色的菜肴——番茄炒蛋。虽然炒成了糊糊,冒着焦味,卷在手抓饼里吃的时候还很容易挤出来,众人也依然连连称赞。开饭没几分钟,这道菜就成了最先被舔舐干净的宠儿。

稍事休息后,众人在导游的安排下分成三波,换乘三个SUV继续前行,穿越经典的黑沙漠。期间何朵见识到了从地下100——1000米深处抽出来的地热水,被居民引入家中后,再从家里修筑好的水渠流出到屋外的草地。干涸的大沙漠里,只有这一处的屋舍周边骄傲地树立着几棵不知名的大树,脚下由密到疏生长着的野草灌木逐渐延伸到几十米开外。

石块和泥土砌成的屋子里铺满了粗糙的布席,供来往客人落座。而水流经过的水渠就这样长一条短一条地穿插在地面,如同大小不一的疤痕歪歪斜斜嵌落在屋中。坐在布席上,腿脚放在水渠里,流水从脚面上流淌过去,异常凉爽沁肤。彼时导游招呼着主人搬来两盆切好的大西瓜,众人便东倒西歪地坐在水槽边,和嗡嗡乱飞的苍蝇一起快速争抢着吞食。有些素质低的人干脆把西瓜子也吐到水槽里,弄得何朵不甘愿地把脚挪了出来。

在阿拉伯,随处可见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屋子的男主人招待完众人后,就独自坐在远处台子上闭目诵经。说是台子,其实就是一个立起来的塑料纸箱,这也是屋子里除了给众人放西瓜的长条桌外,最后一个家具。尤其令何朵印象深刻的,是屋子里那个全程静静关注着她们的小女孩。

小姑娘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皮肤跟当地人一样,是那种阳光长期晒过的小麦色。女孩穿着一条大红的裙子,里面是黑色的小打底裤,脚上瞪着一双蓝白相间的可爱小鞋子。褐色的卷曲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头上还别着一朵和衣服颜色一样的小红花。整个打扮让人眼前一亮,看得出女孩的母亲是个有审美眼光的时髦女性。

一身红衣的小女孩乖巧地坐在屋子里,衣服的色彩和周边大面积的土黄色背景形成强烈的反差,越发衬托的惹人注目。众人都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纷纷用当地语言、中文和英文轮流着跟她打招呼。但是无论人们如何撩逗,小女孩都只是静静看着大家,淡淡的微笑如同凝固住一般,浅浅挂在脸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又耐心地看着大家吃喝玩乐,就是从不开口说一个字。

沙漠里的苍蝇实在太多,众人不堪其扰,休息没多久后就督促导游继续前行。经过白沙漠时,众人纷纷匍匐在密密麻麻的水晶石上,释放着财迷的本性。要不是当地政府严禁携带水晶石出境,何朵真有种偷偷带一颗回去做纪念的冲动。埃及的确是个神秘又令人敬畏的国土,大多数百姓生活并不富裕,然而面对沙漠里自然馈赠的这些水晶宝藏,人们却都敬而远之,非常自觉地保护着。这样的贫穷,在一定角度上值得人尊敬和思考。

车辆继续鱼贯前行,为了打发时光,司机打开了劲爆的当地音乐。车内气氛顿然高涨,驴友们纷纷又扭又唱地欢呼起来。车子开到宽阔地带时,司机和导游相视一笑,突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留下无人驾驶的车子惯性前行。众人纷纷惊呼,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照录视频,一边吹着口哨。导游和司机跳着舞跟在车辆两侧,手里比划着众人刚交给他们的手势,嘴上“六六六”地喊着,欢快至极。

听了那么多无人驾驶的故事,如今真正体会到最粗野的“无人”方式,竟是如此有趣刺激。司机闹而不乱,车子稍微有点偏向时就跳上来调整一下车头,转身又蹦跶了下去。如此循环往复玩了十几分钟,大家也喊累了,司机和导游再次默契地跳进车里,继续驾驶着车辆前行。

一路上或远或近有一些其他车辆,多是前来游玩的中国旅客。在撒哈拉沙漠的黑白沙漠地带,固定的沉浸式体验路线都是深夜在白沙漠露营。经过了几个小时玩玩逛逛的行驶,车辆在夕阳落山之际抵达了目的地。

司机和导游一起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在夜幕降临时用厚毡布搭出来一个临时帐篷。帐篷上是鲜艳的地方特色图案,借着围成一圈的车辆和绳索牢牢扎在地上,组成一个回字形。紧挨着帐篷的沙地上被铺上一排厚毡布,毡布上放着给众人睡觉用的睡袋。何朵等人则在远处拍照,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留影。不多久导游扯着嗓子含大家回来吃饭,众人纷纷从四周汇聚回来,看到两张小方桌上已经分别摆上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和烤串,两个司机在临时架起的炒锅上翻炒最后的炒鸡块。

“哇,撒哈拉沙漠腹地的露营,啤酒加烧烤,鸡块配辣酱!”

驴友们兴奋不已,一边感慨着,一边拿起啤酒罐碰杯。其中一个当老师的驴友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老干妈,给大家加料。

沙漠里的烧烤并不好吃,除了肉眼可见的不卫生,还有随微风吹来摩擦在牙缝中的沙子,何况很多肉食并不是全熟。倒是那一锅炒鸡块做熟了,但却甜腻腻的并不理想。厉害的是有几个驴友带了泡面,分享给了何朵一盒。吃着各种味道的晚餐,干着地道的啤酒,和一群热闹简单的驴友,还有热情活泼的导游团队们一起,欢快地围着篝火跳着各种随机发挥的舞蹈,简单而又快乐。

司机、导游,加上当地的向导及副手,组成了此次的导游服务团。这些人不仅会开车,会烧烤做饭,会简单的中文,还会拿着魔术般变出来的乐器弹奏地道的民乐,且一个个都是搞气氛的高手,流利热辣的舞蹈随手就来,引得这帮游客也跟在一旁张牙舞爪地跟着拍子。

寂静辽远的沙漠黑夜里,一群疯狂歌舞的灵魂,正用他们最快乐的方式,向大地传达着这平凡生命的热忱。

良久,陆续有人开始就地洗漱,钻进睡袋里轻轻聊起天来。有经验的人提前准备了睡袋,躺的自然舒服。何朵在埃及的行程却随着先前两位驴友的离开全部乱套,自然是和大部分人一样,别扭地躺在不知已经伺候过多少游客的睡袋里。沙漠的夜晚很是寒冷,众人纷纷捂紧了衣服钻进去,睡袋的干净程度可想而知。

何朵用丝巾把脖子上所有的空隙都填满,仅露出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孔在外面。明明很困,却舍不得闭上眼睛。因为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大片完整的黑瓦瓦夜空。诺大的天空满满是璀璨闪烁的繁星,或深或浅、或明或暗,如同好奇的小精灵们,正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些安睡的陌生人。

导游说,沙漠的夜晚除了有令人沉醉的美丽星空,还会有白狐出现。运气好的时候,白狐会悄悄潜入游客的营地,吃食人们扔在地上的肉骨头。为了吸引白狐,众人在营地周围陆续放了一些完整的鸡肉块,只等夜深人静时能够一瞥白狐的绝妙身姿。传说白狐是沙漠幽灵,只要见过白狐的人,就会一生幸运。如果白狐不怕你,并且当着你的面吃完了你给的食物,就说明它跟你投缘。为了表示感谢,它还会保护你在沙漠里不会受到危险。因此当地人对白狐非常敬重,只要深入沙漠,都会随身准备一些肉食,以便投喂给可能会出现在身边的这些精灵。

然而直到众人陆续昏昏睡去,都未曾出现过白狐的影子。翌日清早,天边刚泛出一层鱼肚白时,导游就把众人纷纷喊了起来,呼吁大家观看日出。

沙漠边缘的茫茫天际线,随着太阳的缓慢爬升逐渐变换着颜色。从最初的青灰色,到后来的淡黄色,再逐渐转为土黄、橘黄、赤黄,太阳也从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慢慢变成温婉娇俏的大姑娘,再到后来光芒四射地升到空中,摇身一变成为热情爽朗的大汗,毫不吝啬地温暖着这片广袤的大沙漠。

如此绝美的风景,震撼之余,却让何朵内心更加落寞。令她遗憾的是,这一次的国际自由行,对于失恋之痛的疗愈并没有起到根本的作用。也许是怀抱的期待太高,也许是对那个人注入的感情太深,不论自己如何恣意欢笑,内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很孤独。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

在哪里都是流浪。

一个人不孤独,

想一个人,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