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绪看着祖父,鼓起勇气道:“孙儿知道祖父之所以上表请辞,是反对皇上在成都重开科举考试,可孙儿窃以为,或许重开科举,对于张家而言并不是全是一件坏事。”
张弼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反问道:“何以见得?”
张绪见祖父听完没有动怒,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如今朝廷偏安一隅,除了益州士人,应该没有几个其他州郡的读书人会过来参加成都的科举考试。”
“而我们张家素来注重对子弟的教育,家学渊源,人才济济,必能有大量的子弟能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使更多的张家子弟跻身朝堂,对我们张家而言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张弼听完面上依旧无悲无喜,但心中却忍不住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
自己最为器重的嫡孙,蜀郡张氏未来的家主,朝廷的太仆寺少卿,见识就这么浅薄吗?
但他很快又自我宽慰,毕竟孙儿还年轻,官场资历尚浅,看问题简单也是情有可原,自己这个做祖父的更应该好好点拨点拨他。
想及此处,他朝耐住性子,循循善诱道:“绪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这次要在成都重开科举,明面上是想要以才取士,为朝廷选拔人才,但实际上更是一种试探,想要探探我们这些益州世家的底线。”
“试探我们益州世家的底线?”
张绪面上分明有些茫然,有些不解看着自己的祖父。
张弼冷笑一声:“你还看不明白吗?他靠着我们这些益州的世家大族重新登上了皇位,但却不想受制于我们,便想方设法效仿萧恪削弱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实力。”
“重开科举考试只是第一步,若是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对此无动于衷,或是反对并不激烈,他便可以学着萧恪分左右榜录取大量寒门子弟,培植一股完全忠于他的朝堂势力,为下一步推行均田制和摊丁入亩做准备了。”
一听到均田制和摊丁入亩,张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龙璟的险恶用心,也看懂了祖父的用心良苦。
张绪的神色张弼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孙儿总算是开窍了,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耐心解释道:“正因如此,我们张李谯三家才不惜以同时辞去三省长官之职相威胁,让皇上知道,我们益州的世家大族不是任由他宰割的鱼肉,若是离开了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我看他这个皇帝还能坚持几天。”
张绪闻言彻底顿悟,而后心悦诚服道:“祖父深谋远虑,是孙儿见识浅薄了。”
张弼笑了笑,刚想勉励孙儿几句,张府的管家却在此时匆匆来报:“老爷,李侍中府外求见。”
李侍中自然就是门下侍中李棠,张李两家是世交,关系莫逆,这次同时上表请辞就是他和张弼共同商议后做出的决定,也代表了益州绝大多数世家大族的态度。
只是白天他们刚一起递交了辞呈,晚上李棠就上门,张弼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宫中传出了什么消息,才让李棠大半夜来见自己。
想到此处,张弼便对一旁的嫡孙张绪说道:“你亲自去将李侍中请到我的书房。”
“是,孙儿这就去。”
张绪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匆匆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