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就说，过去吃她的药还不错，所以这次还要找她看病。也就一个普通的挂号单子，哪里分辨的出来谁对谁。但是她交到候诊室那里，对护士又说了同样的话。

小学毕业在城里人中很普通。但是在她上学的年代，老师认认真真教，学生认认真真学，她成绩也不差，家里没有钱供养，只有回家种田。在农村妇女当中，她就算有文化的人了。后来与侄孙子在一起生活，耳濡目染，也见多识广。

到了城里，她就是个没文化的乡下老太婆。黑褐色的面孔还没有白净起来，土里土气的装扮，还没有融入城市的生活中，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用的很少。所以当护士再三喊：“张小花，请到三号诊疗室……”她都没有发现。

听了三次才知道叫自己的，赶紧走进去，看见萧萧还在想，这个姑娘皮肤那么白，人家说一白遮三丑，说不定，比杨花如雪没有掉下山崖的时候还漂亮吧？要不然那个姓朱的猪头三，怎么这山望着那山高呢？也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医生问了一句： “你孙女呢？ ”

张小花还没明白，萧萧又重复了一次。

“我没孙女。 ”她这才回答。

萧萧笑了，怎么笑起来眼睛皮子向下耷拉，就像哭一样，没有杨花如雪笑的漂亮。

“你是张小花？ ”

她这才赶紧点头如捣蒜： “我是张小花。 ”

萧萧彻夜没有入眠，眼睛还有黑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本来心情不好，遇到这么一个土得冒烟的乡下女人，好像生活有了点缀，打起精神问，看什么病？

江南发蒙就拍脑袋，她也情不自禁学会了这个动作，拍拍脑门儿，说自己头疼。

“怎么个疼法？ ”

疼痛怎么说的清楚？结巴了半天： “就是那个……疼疼的，疼的不晓得怎么办，整个脑袋都疼，疼得睡不着觉，就像，就像脑袋，脑袋要开瓢的样子…… ”

看到这个女人除了皮肤黑一点，精干得很，有那么蠢吗？就说要检查。

萧萧在检测单刷刷几笔写了几个字，让她拿到交费处去交费。一看是两个外国字母C T，她上小学那会儿，农村里没有教英文的老师，也不懂CT什么意思？既然来了，哪怕脑袋不痛，检查一下也不错嘛。她就又去排队缴费，最多两块钱差不多吧。结果一听要两百块钱。哪怕就是脑袋真痛，也舍不得出这么多钱呐。其实早上出门的时候，江南给了她500块钱的，说挂号看病哪怕做个样子，也是要钱的。

窗口里面的人还等着收费呢，后面的人还催着她赶快呢。

“我带的钱不够。”说着她转身就走。赶快回到医生那里，看看里面是个老头子在看病，她拿着单子回来，坐在候诊室，再继续等下去，看着一个个等候的病人看完了离开了这里，最后就剩她一个人了。

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戴着大口罩，看不清什么模样。但是那眼镜儿很高档，是人们说的金丝眼镜。照片上的男人不也戴这眼镜的吗？一定是这个家伙了，他正等着没有人的时候好来找萧萧的。

眼见他进了第三诊疗室，张小花也跟着走过去，侧身站在门边，里面人看不见她，她能听见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声音很好听，但是口气硬邦邦的：“跟我走—— ”

女人声音低低的，但是很倔强： “走什么走，我还没下班呢。”

“你没病人了。”

“就是下班了，我也不跟你走！”

“你怎么这样不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因为我不是俊杰——”女人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是我的什么人？ ”

男人的声音更冷了：“你怎么变了？ ”

“还说我变了，是你变了！”里面的女声像是撕裂了什么，有些费力，“你过去和蔼可亲，整天笑眯眯的，现在你看你，变得凶神恶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