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花如雪在鸟鸣声中醒来，呼吸着清爽清幽的空气，突然就想起了在大学和萧萧畅谈的心愿，那时自己的心愿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萧萧的心愿却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由此可见，她真是财迷呀。现在自己倒是实现了这个愿望，可是太悲催了。再一想她平时的算计，理所当然占自己的便宜，总是梦想哪一天发财……谋财害命有基础啊。

公安破案的进展怎么样了？她应该从老家回来了吧？会有什么动作呢？朱宏图也应该回来了，他们是不是走到一起了？

不想他们了，还是想自己怎样把身体赶紧养好吧，她试着侧过身子，双腿还是麻木的，不能动弹，下面应该按摩针灸推拿，加上适当的锻炼了。

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动静。只有窗外风摇树影沙沙作响。不是江南窗外的楝子树，是阔叶的，什么品种？认不得。

祖孙二人到哪去了呢？哦，他们昨天就说了，要在小奶奶家里糊墙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这个时候有七八点了吧，是不是弄好了？可惜自己不能起来帮他们忙……

正想着，小奶奶进来了，端着一碗稀饭，一碟子咸菜，问她睡好了没有？肚子饿了吧？如雪没有回答对方问题，只问他们那边糊墙怎么样了？

小奶奶说，天刚刚亮他们就开工，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自己先去烧饭，怕她饿了。

烧饭不影响他们干活吗？小奶奶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烧稀饭省事，米放在锅里多加一些水，盖上锅盖，灶膛里架上一灶柴禾，点着了，让稀饭自己熟。

“火灭了怎么办？”

“不等火灭，稀饭就烧开了，是小火慢慢的熬。没火了，还有炭火。炭火没有了，稀饭就好了。你闻闻香不香？”

烧稀饭居然不要人看管，也不要人烧火，慢慢熬出来更香。山民的智慧从劳动中总结出来，自然行之有效。杨花如雪还真想早上吃稀饭，只是担心江南上山下山还要干活，出劳动力的人早上要吃干饭的。可能今天早上他们在忙，没时间烧干饭才烧稀饭的吧？稀饭闻着就很香，只是很烫。放一边凉着，小奶奶打水给她洗脸、洗手、刷牙、倒便盆。忙好了，她摸摸饭碗，也不是那么烫了，就叫小杨赶紧吃，她还要过去忙，隔壁的那边还没有做好。

小杨叫他们不要忙，吃了饭再说。小奶奶说也差不多了，很快就要收尾，然后再回来吃饭，今天还要杀鸽子煨汤哩。

见她风风火火地出门了，如雪把早饭吃完，抓起没有带走的毛巾擦擦嘴，就听到江南粗旷的声音，问是不是能进去。得到同意，走进去就汇报说，墙纸全部贴好了，只是石头的墙不平整，凸凸凹凹的，不像她家的板壁那样光洁漂亮。

杨花如雪想想就笑了：“那一定更漂亮了。凹凸不平能够产生美感呀，就像我们写文章一样，高明的作者讲究的是‘文似观山不喜平’，你说一览无余好看，还是高高低低的山脉好看呢？”

江南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我是不是还歪打正着了？”

“你是头脑一根筋。应该学学辩证法，任何事物都有长处有短处，就像我们医学一样，比如说……”她还想说下去，就听到他咕咕肠胃蠕动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你肚子饿了吧？赶紧吃饭去。吃了饭再干活。”

“不忙不忙，我们高中学过古文，《曹刿论战》，说要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干脆把它一起搞好，你就可以搬家了。”

“你还真是活学活用哩。不急，这么些日子都平安无事，我不都没人发现吗？”如雪笑着说，“你不是来给我背古文的吧？”

他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们天刚刚亮就开始干活了，现在墙纸都上了墙了。只是，那边的房基矮一点，就怕有人从窗户能够看到屋里，我把窗户也糊起来行不行？”

“不行不行，全部糊起来不就不透气了吗？”杨花如雪想到城里面有纱窗，现在再买也太麻烦了。就问他有没有纱布，做个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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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就想起来了，说家里有破旧的蚊帐，过去补了又补，还是大洞小眼的，后来干脆就不用了，点艾草驱蚊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来做了虾吊，可能还剩的有。

在里屋翻箱倒柜，他找出了破旧的蚊帐，还有好大几块呢。杨花如雪一看就说这不错，不是有胶水吗？把窗框的四周用胶水涂了，把纱布贴在窗户上，既能遮挡蚊子苍蝇，又透气，外面看里面还看不见。

江南真佩服这个姑娘，说她太聪明了，门上是不是也能这么蒙起来？

“汝之不惠！”杨花如雪的眼睛弯成月牙，笑道，“门蒙起来，人怎么进去呢？你就做一个门帘，平常挡住，进出抖一抖，哪怕上面有蚊子也赶跑了，睡觉前用艾草把蚊子熏走，把门帘垂下来，也免得我们烟熏火燎了。”

“哎呀，我都要五体投地了。”江南拍拍他的大脑袋，大嘴巴裂开说，“人家都说，头发长见识短，你头发那么长，怎么还有这么多见识呢？”

“你从哪里学的狗屁道理？古人都留长头发，你说他们见识短吗？当代男人都留短发，你说他们比所有女人都见识短吗？ ”

“不对，不对，是我的见识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够广见博识，我书读少了，走的只是乡里路，所以见识短浅。 哎呀，甘拜下风甘拜下风，我先去忙了。 ”

杨花如雪叫他不要那么忙，好事不在忙中取，让他们两个先吃饭吧。他说反正饭在锅里，锅还那么烫，让饭锅凉一阵子，他们忙好了再来吃饭，也轻松一些。

说着拿着那一卷蚊帐又出门了。

这边杨花如雪剩下一个人，也有事可做。江南找了一块小三合板，平常可以立在胸门口，平躺着也能写字，想起爷爷生前最想攻克的医学难题是治愈癌症，将他以前治疗的案例回忆着记录下来。

写着写着，就听到大咧咧的声音传进屋里，连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

那是一个女子高亢的声音，年纪可能不小了，但是中气体很足：“江南江南，你跑哪去了？你个死东西，耳朵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