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起身,扶起老三,借着烛火细细端详。半晌才道:“你是杨家的好儿郎。去吧,为父收拾停当,就去上朝。”
杨俊退下。出了殿门,就见杨雄按剑侍立。杨俊赶忙上前,小声将方才奏对讲了。杨雄轻轻点头,低声道:“当此之际,争功者必遭圣上憎恶。臣瞧那人贪功心切,大为不妙。”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杨俊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二哥杨广。于是笑道:“他一时风头无两,恐怕得东边烧把火才行。”
杨雄道:“臣已派人去了,殿下只管坐收渔利。”
不多时,一名侍卫前来向杨雄禀报:“禀左卫大将军,太子和晋王在殿外求见陛下。”
杨雄将手一引,请杨俊从侧门离去,自去禀报杨坚。
不多时,杨坚传诏,命太子和晋王一同入见。
杨广以平南大元帅之尊平定一国,自以为功盖寰宇,父皇理当单独召见,没料到让太子也一起面圣,心头不快,边走边对杨勇揶揄道:“大哥坐定京师,垂衣拱手,江南官民景仰太子仁德,纷纷开城投降。小弟对大哥当真敬佩不已。”
杨勇岂不知二弟心思?笑道:“二弟莫要说笑,平南大业,愚兄并无寸功,然而父皇心忧战事,并日而食,多方调停,才有彪炳史册之功,二弟难道以为是以你一人之力平定了江南?”
杨广冷笑:“父皇乃天下共主,自是辛劳。然而我军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太子却在京城逗鸟赏花。当此之时,不要说储君,就是皇室宗亲都应当效命沙场,你不觉得羞愧吗?”
按剑跟在后面的杨雄心头一震。太子是储君,诸王见之应有君臣之礼,这晋王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连面子都不给,居然在皇帝寝宫外大加训斥,摆明要让皇帝听到。幸好此时李渊已掀开帏幔,杨坚立在已收拾停当的御榻前,定定地看着两个儿子。
杨雄正要退出,杨坚道:“阿雄也是杨家人,你且听听,这两个畜牲有何高论。”
杨勇和杨广赶紧跪拜在地,给父皇请安。
杨坚没让二人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今日本来是大隋立国九年来最高兴的日子,一大清早就让你二人搅了兴头。广儿现在是翅膀硬了,平定了江南,捉住了陈叔宝,你现在放个屁都比打雷还响。勇儿呢,在东宫逗鸟赏花也是事实,堂堂一国储君,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嘛!”
二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伏在地上不动。
杨坚道:“勇儿逗鸟赏花之事确有,但为了平南大业督办钱粮也没少熬夜。五十多万张嘴巴,要吃多少粮食?要穿多少衣服?要用多少刀箭?要造多少船只?要用多少民夫?杨大元帅自诩洞晓兵机,你说得出来么?”
杨坚见杨广没吱声,气也消了一些,负手踱步,橐橐有声,接着说道:“朕原本是派勇儿做这个平南大元帅,但高仆射认为太子应在后方筹备钱粮,故才让高仆射为元帅府长史。平南之策,是高仆射、李德林等老臣定下的;击溃长江中上游守军,是杨素的功劳;吸引歼灭建康皇城主力,是贺若弼用正兵的结果;攻入皇城擒获陈叔宝,是韩擒虎用奇兵的贡献。转运粮草,临阵血战,用兵奇妙,哪样是你做的?我朝没有这些谋臣悍将,断不可夺取江南;我朝有这些谋臣悍将,换作任何一个王子为帅也是一样,你还真以为自己功高震主、可列古往今来名将之列了?”